由此,本在北京謀事的五哥被父親遷怒,送去了南方戰場。
她以為憑五哥的本事和膽色,定會在南方闖出一番天地,沒曾想今日聽到這種消息,這兩年委身個老頭子的委屈,還有滿腔思鄉情緒都在傅侗文面前表露了出來。
沈奚遞過去一方手帕,她含淚接了,沉默拭淚。
不敢痛哭,怕給傅侗文惹麻煩。
屋頂花園視野開闊,臨江,風拂面吹來,夾帶著潮氣。
有陣雨的徵兆。
傅侗文凝注著面前的六妹,低聲問:“你是否有了孩子?”
六小姐搖頭,含淚笑:“三哥還是顧著自己的婚事吧,想做舅舅,也不要指望我……”
“如此最好,”傅侗文拿起桌上白瓷茶壺,緩緩地為她的白瓷杯里注入茶水,“那再告訴三哥,你是否想要回來?”
平靜的像是閒談,卻是平地驚雷。
……
六小姐僵著手臂,攥著沈奚贈她的手帕。
帕子被扭出深淺不一的褶子。
她不敢深想傅侗文話中的含義。在她嫁去的地方,姨太太想逃只有一個命運,被槍斃,這是最好的死法。
“……他們不會成全我。”
傅侗文笑了聲:“他們不會,三哥會。”
冥冥中像在迎合他似的,鄰座兩位外籍女孩子被一位紳士逗得發笑。
不遠處,有人吩咐服務生把遮陽傘挪一挪,日落西斜,正當景色好。一桌提了要求,鄰座的客人們都跟著要求著。屋頂上的三個服務生被幾桌客人指使得團團轉,喧鬧四起。
唯獨這裡,靜得駭人。
傅清和內心掙扎著,一面想逃離,一面怕自己給傅侗文帶去災禍。
她來不及再開口,監看她的兩個軍官回來了。
按行程,傅清和先要去公館裡給父親上香磕頭,再乘汽車離開上海。昨夜裡到的,傍晚就走,這樣緊張的安排,讓傅清和去醫院探望小五爺的時間也沒有。這就是如此的行程,也是人家賣了傅侗文一個天大的面子,再有奔喪的藉口才成形的。
其中一位軍官受了自家司令的吩咐,陪傅侗文寒暄了兩三句後,催促十六姨太啟程。
自從他們出現,傅侗文再沒提方才的話。傅清和心中不安,不曉得傅侗文是放棄了,還是真的會做什麼安排,她掩飾地飲盡瓷杯里的紅茶。
傅侗文在分別前,對她伸出雙臂,六小姐遲疑了一秒後,撲到他的懷裡:“三哥……”
他在用擁抱告訴她,一切未變,等著回家。
有三哥在,就有家。
對沈奚,對小五爺,對現在他懷裡的傅清和都是如此。
沈奚眼眶濕潤,目送傅清和的背影消失,默默祈禱絲廠能換來一個好結果。
傅侗文卻好似沒事人似的,兩手斜插在褲袋裡,欠了身,低聲笑問:“我們去徐園,好不好?今晚有名角,黃老闆包的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