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的字是打小和傅侗文學的,並不差,可還是擔心自己錯寫,在一旁的報紙上練了幾遍,鄭重其事地把傅萬安落在最後的證婚人位置。
培德不曉得這是什麼,以為每個人都要在上邊簽名字,正等著輪到她,還特地把自己的長髮挽到腦後,穩穩地扎了一個圓髻,結果發現傅侗文已經拿了婚書去風乾。等譚慶項給她德語解釋這是婚書時,她驚呼一聲,雙手捂住口,立刻抓著沈奚的手,不斷去親吻她的左右臉頰。沈奚在培德的熱情里,回吻她的面頰:“謝謝。”
傅侗文讓譚慶項去打電話,請他們在上海的幾個朋友來,準備今晚的家宴。
在大家的歡聲笑語裡,六小姐上樓,被告知今夜是傅侗文和沈奚的喜宴,傅清和憔悴的雙眼閃現出了喜悅的光,她快步上前,忽然就握住了沈奚的雙手,眼淚湧出來:“嫂子。”
話哽了許久,她再拉住傅侗文的手:“三哥,恭喜你。”
“是該恭喜的,”傅侗文笑道,“你三哥總算是有家室了。”
傅清和盯著沈奚的臉,百感交集,當年沈奚嫁到傅家,只有她一個人悄悄去看這位“嫂子”,也因為是聽說了關於那樁親事的市井傳聞。那時她聽母親閒聊,小小年紀懂得不多,只猜想沈奚是紅顏禍水,會害了家中最風流的三哥。
昨夜他們在說,是沈奚救了五哥,又看出三哥對她的眷戀。
今日……
“嫂子,”六小姐說,“當年我年紀小,我的話……”
沈奚心領神會:“嗯,眼下能說實話了。你三哥沒殺過我丈夫,我也不是寡婦,”她望一眼傅侗文,逗趣說,“不過他讓我嫁過去,是不是為了能日日和我見面,這就要問他了。”
“自然是,”傅侗文接話道:“我給你寫的‘一見成歡’,可都是真的。”
“那時候明明還沒有。”她辯解。
“難說,我這個人的心事,尋常人是看不透的。”他笑答。
眾人笑。
喜事臨門,公寓熱鬧著,都開始準備晚上的家宴。
譚慶項和培德去虹口菜場,萬安喚門外的下人們進公寓,大夥想辦法把在天台存放的大桌子搬下去,六小姐無事可做,竟也學萬安整理著房間。
大家都在刻意給兩位新人留空間獨處。
沈奚在窗邊守著風乾的婚書。傅侗文的字氣韻飄逸,只是約束在婚書里,行筆被規矩了。
傅侗文雙臂撐在她兩側,把她圈在書桌旁。
“你寫在牆上的字,沒機會看到好可惜。”她遺憾著說。
耳後被他呵得癢,一個勁兒地躲。
他道:“我是悔不當初,留了這個把柄給你。你想看,寫給你就是。”
沈奚癢得不行,笑著用手捂耳朵,想擋開他呵的熱氣。傅侗文的唇落到她的手指上,仔細親著,熱氣很快掠到頸窩裡:“三哥人都是你的了,字還不好說嗎?”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浮生四重恩(5)
傅侗文把她的頭扳過去,親她的嘴唇。
輕輕重重,或是深深淺淺,凡和他親熱,他的專心致志,他的心不在焉,都能把你的魂引到他身上。古人說是花前月下、男歡女愛,就是這般氛圍了。
尤其他親上片刻,會有意停一會,眯著眼,盯著你瞧。你分不清他瞧的是什麼,是妝容,是容貌,還是皮下的骨血,眼內的精魂……
“怎麼走神了?”他低聲問。
“想到你把我送去留洋,給我的那封信,說‘如無必要,不宜再見’。”
“是要秋後算帳了?”他笑。
“沒有,只是回憶初見,像遊園驚夢。”
他笑:“哪裡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