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端了酒杯,立身和她碰杯,她剛要喝,被對方壓下杯口:“嫂子喜歡珍珠?”
沒來由的一句,她今天並沒帶任何首飾。
沈奚不太放心地摸了摸耳垂,也是空的:“嗯,是。”
“這樣啊,”傅侗文右側的人擊掌,大笑,“找到源頭了。”
“我就說,一定是為了女人。”
沈奚越發莫名,偏傅侗文鎮定自若,啪地一聲輕響,捏破花生,一低頭,笑著剝。
搞什麼名堂?
“嫂子是不知道,咱們傅家這位三爺,過去兩年把北京城能見到的、值錢的珍珠都收走了,”有人為她解惑,“是——無所不用其極,手段卑劣至極啊!”
“我們都知道,是為了個女人,”戴眼鏡的仁兄接話道,“今日得以解惑,死也瞑目。”
“那萬一不是我呢……你們不是問壞事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嫂子。”
“前些日子我在北京,問過徐老四,他說了,當年在廣和樓的送錢局裡,嫂子就露面了。”
傅侗文喝紅酒,吃花生,好不自在,任他們追溯過往。
沈奚臉皮薄,默默地喝了兩口紅酒,在大夥你一句我一句里臉愈發熱。這些男人都比她大不少,一口一個嫂子叫得順,拿著珍珠的事說,你來我往地逗他們。
最後傅侗文拍拍手上的細碎:“差不多就可以了,也就今日不和你們計較。”
“三哥這是護內了。”
“侗文啊,你也就結婚這一回,還是新式的,讓我們消遣消遣怎麼了?”
“酒都給你免了,你也差不多就可以了。”
傅侗文也無奈,客是他請來的,新人喜宴都要被刁難。
幸好男人們的話題多,不會只盯著這一處,後來話題轉到別處了。
“你們兩個倒是來個新式的儀式啊,”大家覺出少了個環節,催促說,“至少要抱抱吧?象徵式的。”
傅侗文把她的手拉過去,兩手合握在掌心裡。
這意思是,握握手就算了。
原本是示意性的,可這一握握了許久,傅侗文旁若無人地望著她:“這算禮成了。”
她輕“嗯”了聲。
兩人在燈下,相視而笑,真有一點儀式性似的。
她掙了兩回,傅侗文終於放手了。在座的每個都娶了好幾個姨太太,卻和沒見過世面一樣,鬧得厲害。譚慶項不喝酒,只負責做菜,後來鬧就鬧得凶了,他這個廚師很不安分,添油加醋著起鬨,把在座的全灌醉了。滿滿擠了一屋子的人,橫七豎八地沒地方躺,萬安一邊抱怨著,一邊把新曬的竹蓆鋪在地板上,伺候諸位少爺休息。
“這兒就不用你了,新郎官,”譚慶項拿了筷子,填補自己的胃,“上去吧,洞房去。”
言罷拖長音一聲嘆:“好生羨慕啊,你個天煞孤星也有老婆了。”
傅侗文拍拍他的肩,沒安慰。
沒什麼好安慰的,不過是自己看不開,為自己作了個繭。
他們回到房間裡,書桌上銀色的小碟子裡裝滿了糖果,還點了一對紅蠟燭,床上的被褥來不及買新的大紅色了,也是挑了接近的顏色。是喜房的樣子。
“簡陋了點。”傅侗文打量著。
“天天睡在這兒……還做什麼表面文章啊。”她嘲笑他。
“三哥剛要給你做點表面功夫,讓你一說,倒是進退兩難了。”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