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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廣州沈家?她在說廣州沈家?天下有幾個沈家,廣州又有幾個沈家?!

偌大的戲樓里迴蕩著悽厲的哭喊。

老夫人還在為傅大爺辯白,在門外、樓梯口、樓梯下……甚至是一樓喊著傅侗文的名字,在說著廣州沈家的滅門血案。

字字句句,遠遠近近,在天邊,在耳旁。

沈奚的心撲通撲通狂跳,震得她眼前景象亂顫。

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洶湧地衝擊著大腦。她的臉在一霎那漲得通紅,茫然無助地在找著能聚焦的地方,全是盲白。

“侗文?侗文?”她在找傅侗文的臉,明明在身邊,握著手的男人,可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視線的盲白里有暗紅色的光影,是壁燈,燈都看得清,卻辨不清傅侗文的眉眼。

“侗文你告訴我……”沈奚反覆地叫他的名字,“侗文……”

你告訴我真相,真相是什麼?

她眼前的所有景象都轉為白色,是他襯衫的白色。

傅侗文雙臂抱緊她,壓抑著聲音說:“我會告訴你,一字不差告訴你。不要聽她說,聽我說!”

他想把老夫人和全部的世界都隔絕在外,可再沒有辦法。他抱著沈奚,唯恐她衝動做什麼傻事,用了十分的力氣。

這是承認了?他從來不會對自己說謊……

沈奚驟然失了力氣,軟著身子癱倒在傅侗文懷裡,他越抱緊,她越像浮萍的葉。

她以為她是沈家最幸運的一個人,活下來了,遇到傅侗文。她以為她應該珍惜重來的一次生命,她以為在大煙館裡,她親眼看著誣告沈家的那個惡人死了。老天厚待自己,家仇得報,重新開始,留洋,學醫,救人……

她以為她像父母,像幾個哥哥,尤其是二哥一樣在幫助別人。沈家雖然沒了,可是她還在,她在替沈家活著。可這些都是她給自己的心理暗示。沈家是不能碰的回憶,父母兄弟一夕間身首異處,沈家的一張張臉,她還全記得。

沈家,傅家。

她以為傅家是恩人,可現在,顛覆了全部的認知。

傅侗文母親哭喊的每個字都在說,傅侗文的父親害沈家滅門……

傅侗文橫抱起她,放到煙榻上,他心也是亂的,想把矮桌挪走,一掌按到了未點燃的煙燈上,刺痛了手。他沒吭半聲,也沒停頓,把矮桌推去一旁。

他從沒想過要瞞一輩子,父親和大哥的事情過去,就是真相大白的時機。他也沒奢望過能有圓滿的結果……

沈奚拽他的襯衫衣袖,落水的人,只有他這一塊浮木。

傅侗文看她滿臉的淚,眼底也有著滾燙的水意,他兩手捧著她的臉,用懺悔的目光在懇求她:“是傅家對不起沈家,宛央,我不求你能大度到什麼程度。求你能把我的話聽完,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

臉上的淚水衝下來,沈奚目光空洞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

沒了情意綿綿,他看不到她的心。他怕自己情緒太起伏,再犯了心病不怕死,只怕不能把話說完,留了遺憾。

傅侗文微微換了口氣。

在短短的沉默後,艱澀地開口,為她,也為自己揭開這段回憶。

“我和你父親是舊相識,是故交,也是忘年好友,”他低聲道,“那年我從英國回國,在遊輪上遇到了你的父親,沈大人,當然那時他已經辭官從商了。”

沈家,從沈奚祖父那輩,就奔走在禁菸的道路上。

可惜,一場虎門銷煙並不能挽救那個已經腐壞的清王朝。沈奚父親為官時,同僚皆為癮君子,煙土已經成了往來交際,官場應酬的必需品。沈父憤慨下,辭官從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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