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我娘就是十六歲時生下我的,這在中國是隔了輩分的年紀啊,”小五爺震驚, “年紀差太多了,為何……為何會一定要娶?”
傅侗文被逗笑:“世間尤物意中人。”
譚慶項跟著道:“情人眼裡有西施。”
好吧,小五爺情竅未開,仍舊不懂。
眾人從這傳奇的愛情故事開始,天南海北地聊著,開水一杯杯渥著手,抵抗車廂內寒氣。到了後半夜,沈奚和培德把厚衣裳翻找出來,分給大家。
雖冷,但也要睡,否則長途之行,不出三日就會病倒一片。
沈奚讓培德和小五爺靠著角落,躺著睡。周禮巡和譚慶項拿起自己的大衣,到隔壁車廂去找地方湊合。大家都累了,沒一會,全都打起了盹。
因為雪太大,車走走停停。
到天亮時,沈奚先醒來,等她去洗手間回來,傅侗文也醒了。
在黑暗裡,她輕輕回到他身邊,挨著坐下。
“快出關了吧?”她輕聲問。
“已經出關了。”他低聲道。
“真的?”沈奚驚喜著,坐直身子看向車窗外。
這還是她頭次出關到東北,自然新鮮。黎明前是月光暗淡,日光未現,看不清鐵軌兩旁的景色。只有一個印象:天是黑的,地是白的。
和離開北京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車窗外竟然結了厚厚的冰。
她覺得稀罕,扭頭要給他說。傅侗文抬手,制止了。
怎麼了?
“車在減速。”他低聲說。
“是不是到補給站了?”她猜測。
包廂外,同時有了腳步聲。
不止是傅侗文,隔壁包廂也有人發現了。傅侗文和沈奚悄然而起,走出包廂。過道上站著三個男人,其中一個就是昨夜去隔壁睡覺的周禮巡。
“怎麼回事?”傅侗文低聲問周禮巡。
“還不清楚——”
不過兩三分鐘的樣子,車徹底停了。
沈奚從包廂對面的車窗朝外看,鐵道邊有光,一閃一閃,黑色的人影攢動。
此時,有個年輕男人跑入車廂內,對周禮巡耳語了兩句。
周禮巡略微一怔,頷首:“知道了。”
他轉而對餘下兩位先生和傅侗文說:“是日本外務省的人來了,專車已經等在南滿鐵路上,來接我們的。”
第68章 第六十六章 浩浩舊山河(6)
“真沒料到,他們會來這麼早。你們準備著,要下車了。”周禮巡連大衣都來不及穿,搭在臂彎里,在零下十幾度的車廂里穿行而去。
沈奚跟傅侗文回到包廂,叫醒小五爺和培德,譚慶項也很快回到包廂里,大家略作修整,跟隨代表團下了火車。
雪中,天隱隱有亮得徵兆,微見星月。
“第一次見到南滿鐵路,”她輕聲感慨,“這裡的雪比南方要厚多了。”
“關外的雪是最美的。”他笑。
她小聲問:“這次的路線包含橫濱和紐約,是因為要和日、美先私下會談嗎?”
“是。”
美國怕日本在亞洲勢力擴張,日本也怕美國插手亞洲事務,所以都安排了高規格的外交活動,等待著中國代表團的過境。這種感覺並不會讓傅侗文愉快,因為不管多熱情的款待,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中國是羊,在等著兩頭餓狼的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