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幾日,陳藺觀返回巴黎,才算促成了這次的見面。
當年沈奚離開紐約,沒來得及和他告別,這些年他們雖然恢復通信,可一直無緣相見。
真到面對了面,看到對方的臉,和通信又是不同的感覺了。陳藺觀不由記起在紐約讀書,兩人你追我趕,學到入魔的歲月。
沈奚是他從心底佩服的人,也是他認定的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挑在和平會議來?”陳藺觀笑著問,“在信里還故作神秘,不肯告訴我?”
沈奚抿嘴笑。不方便答。
幸好,陳藺觀知輕重,見她的笑容,就識相地不再問了。
“有句話我憋在心裡很多年了,你後悔嗎?”陳藺觀突兀地問。
後悔?她奇怪:“你指什麼?”
“你在紐約最感興趣的是心臟外科,也有天分可以成為最優秀的心臟學醫生,你後悔嗎?突然回國,毀了自己的前程?”
從兩人恢復聯繫後,陳藺觀就不遺餘力地勸說她來歐洲讀書,當聽說她放棄去英國的機會後,毫不留情地在心中指責她目光短淺,荒廢天分。
他對她昔日放棄心臟學的事一直耿耿於心,難以釋懷。到今天仍是如此。
沈奚搖頭:“不後悔。”
“你是在逞強。”
“是真心的。這幾年我在國內,單單是救活的人就有上千人,救治的病患早就數不清了,還有——”她笑起來,“我還給蔡將軍的軍隊送過錢。你看,我也做了不少的事。”
“你本可以有更高的成就。”
也許吧。她放棄爭論,不在意地喝咖啡。
沈奚放了杯子:“我想求你幫我做一件事。”
“我就說了,你是個功利主義者,”陳藺觀仿佛識破了她,愉快地說,“找我總是有事情的,不會僅為敘舊。”
沈奚又一次沒反駁。
兩人在念書時就是你來我往的談話方式,從沒人肯示弱。接連兩次的沉默,讓陳藺觀很不適:“我和你開玩笑的,沒有你的資助,我走不到今天。只要我能幫的,你只管說就是。而且,千萬不要用‘求’這個字。”
“我想……讓你為我推薦一位心臟學醫生。”
陳藺觀恍然:“你是想找我的教授?為你的朋友嗎?”
她停了會,才道:“是為傅侗文,我想為傅侗文找一位主診醫生,他心臟不好。這半年來因為和平會議的波折……情況……”
笑容在陳藺觀眼中散去。
“我諮詢過許多的人和同學,都說你的教授是臨床上最好的醫生,最適合他的醫生。”
沈奚盯著他,“我想懇求你……”
陳藺觀搖頭,以最溫和的方式表示了拒絕。
當初在紐約公寓外,情緒激動的少年長大了,他學會了控制情緒,學會了尊重朋友,可不代表他能忘記自己家是如何落魄的。
“抱歉。”沈奚輕聲說。
“不必抱歉,”陳藺觀說,“竇婉風告訴過我,他是你丈夫的哥哥。”
“他現在是我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