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山心裡頭盤算著,回頭一看,倒是一下子愣住了。他妹妹扯了不少他不認識的野菜,懷裡快抱不下了,竟然還在努力的挖。
姜雲山有些擔心,又不好打擊妹妹的積極性:「寶青啊,你這挖的是什麼啊?能吃嗎?」
姜寶青揚起瘦瘦的小臉,用力點頭:「能吃的,哥哥,這個叫麻黃,我從前聽村里人說過,把這個的根莖熬成湯,身體會發汗呀。」
姜雲山聽了一喜:「咦,這倒是個好東西。今兒你受了風,回去我給你熬上一碗,你喝了好好發發汗。」
姜寶青見姜雲山滿心滿眼只惦記著她,渾然忘了自己也受了寒,心下又是一嘆,對著姜雲山又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哥哥,多熬些,你也喝。」
「好好好,我也喝,我陪著你。」姜雲山滿臉寵溺。
姜雲山只請了一天假,原本下午就得回縣裡的學院。眼下天色已然不早了,姜雲山再走回去,怕是要半夜才能到了;再加上姜雲山不太放心姜寶青自個兒待在家裡,索性便留了下來,打算後頭回學裡時,再好好向先生解釋。
學業固然重要,然而唯一的妹妹,要比學業重要的多了。
兩人晚飯各吃了一碗加了豬油的野菜米湯,後又喝了一碗有些發苦的麻黃湯。兄妹兩個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邊的地上鋪了床蓆子——這般炕上炕下的,圍了一床露著蘆花絮的破被子,兄妹兩個結結實實的發了一頓汗,俱是覺得頭腳都輕快了不少。
其實姜寶青是想讓姜雲山也在炕上睡的。
但姜雲山堅決的很,妹妹大了,眼下痴病盡去,再過幾年就該給她找個好人家了。他這個做兄長的,跟妹妹同睡一室已然是不得已的情況了,再睡到一張炕上去?那妹妹的清譽可怎麼辦!
姜雲山性子雖然有些軟,但在某些事上,卻是說什麼都不會妥協的倔強。
姜寶青只得作罷。
兩人一夜好眠,早上卻是被李婆子嘭嘭嘭的敲門吵醒的。
李婆子在門外指桑罵槐:「以前是個傻子,家裡頭的活計幹不了,家裡頭白養著這麼一張嘴!讓她去嫁人又挑三揀四的不肯嫁!全家頂數她最嬌貴!……現在不傻了,還不趕緊起來幹活!家裡頭哪個姑娘不幹活?怎麼著,還等著旁人三請四請啊!我看就是個慣會偷懶躲閒的小蹄子!」
門霍的一下打開了,姜雲山頂著微亂的頭髮,站在門後,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語氣倒還帶著對長輩的恭敬,道:「二奶奶,寶青剛大病初癒,昨兒又受了涼見了風,她要做什麼活計?我替她做吧。」
李婆子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粗言穢語,結果一見是姜雲山,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裡去。
不過她現在對著姜雲山也沒什麼好臉色。
她是看出來了,這對兄妹,沒一個好東西!家裡白白養了姜寶青那麼多年,她姜寶青為家裡犧牲一下怎麼了?
李婆子哼了一聲:「哪裡敢勞煩你這個讀書人!」她一把推開姜雲山,就直接往屋子裡走。
姜雲山張了張嘴,見李婆子已經進了屋,知道攔不住了,只得糾結的嘆了口氣。
姜寶青昨晚也是和衣而睡,她聽著動靜,爬起來的倒也快——不然李婆子那滿是皺皮的手指頭,就要戳到她臉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