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屋子裡頭又是陷入了一陣沉默。
富貴寨的土匪們議會的時候其實經常沉默,因為總有幾個人,說出來的話,讓大家覺得,我怎麼會跟一個這麼蠢的人同在一個寨子裡。
而這次的沉默,卻是帶上了一股難言的尷尬。
「你在這裡頭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這話,擺明已經是對姜寶青有些懷疑了。
姜寶青看向那人。
那人咳了一聲:「姜醫師也不要這樣看我嘛,這事我是對事不對人哈。你身上出了這種疑似私通外敵的情況,還不能讓人問幾句了嗎?」
姜寶青跟這人沒啥交情,但也確實有些印象。
這人叫趙四海,算是呂為棟那邊的人,在富貴寨里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在姜寶青進寨子之前,這人後背就生了個疥瘡,長年累月的,肉裡頭都有些爛了。後來疼得實在不行了,就死馬當活馬醫的去找姜寶青了。姜寶青是要給他動刀子的,他卻因著不信任姜寶青死活不肯。姜寶青也不強求,不動刀子倒也有不動刀子的辦法,那就得同時內服外敷,臭得要死的膏藥糊在背上,再加上一碗一碗的苦藥灌下去。最讓人痛苦的是,這種不動刀的治療方案時間長得很,畢竟要等後頭的疥瘡里的爛肉自己結痂掉落痊癒。
姜寶青將兩種方案的利弊都說了,趙四海依然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一種的保守治療。這就不能怪姜寶青了,保守治療時間長是姜寶青早就告訴過趙四海的——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趙四海身上都有一股說不出來什麼名堂的臭膏藥味,不知道明里暗裡挨了多少嘲諷。這事給趙四海帶來的心理陰影應該不小,因為後頭將近兩三年的時間,姜寶青每每遇見趙四海,趙四海都沒給過好臉色看。
這會兒趙四海出聲質疑姜寶青,雖說有些尷尬,卻也是理直氣壯的很。
姜寶青便點了點頭:「自然是可以問幾句的……」
姜寶青話音未落,晉天羽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吼道:「趙老四你啥個意思?!姜寶青要是跟那倆人有勾結,何必把這事來捅出來,直接讓人給打個裡應外合措手不及不更好嗎?!」
晉天羽雖然是個粗漢子,言行與外表十分不符,但有一點,他卻不是個蠢笨的,他指出來的這點,眾人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紛紛點頭。
趙四海哼笑一聲:「晉三當家,話可不能這麼說。依著姜醫師這三年來能把咱們寨子上上下下都騙得團團轉的本事,說不定這次又是她故弄玄虛,故意跟咱們說了這事,洗脫她的嫌疑,到時候在關鍵時刻反水,給咱們重重一擊呢?」
這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眾人又遲疑了,看看姜寶青,又看看趙四海。
姜寶青卻像是喟嘆般,輕輕的笑了下,反問下:「你們覺得我像是傻子嗎?」
眾人愣了愣,都有志一同的搖了搖頭。
少女的笑像是朝霞中沿著碧綠葉梗往下滴落的露珠般,落下來,轉瞬即逝。她的嗓音清清脆脆的,不甜膩,卻自有清泉的清冽跟回甘:「趙四海提出的這種可能,乍然一聽倒是有幾分道理的,但仔細想想,傻子才這麼做呢。如果我跟外人聯手想要弄死咱們寨子,簡直太簡單了呀,往大家的飲食里下點迷藥,保證全寨人都撂倒,到時候再讓我那舊識過來,把大傢伙綁一綁,送去朝廷里領賞,豈不是簡單方便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