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再深想,安逸之找了個話題:「田田,你想家嗎?」
「我沒有家啊!」葉田田說,「我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家人,也就沒有家了,我來的地方,也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她自己說著,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覺得胸腔里悶悶的,她覺得這種情緒很熟悉,也很陌生,而安逸之卻是被她這句話說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自知失言,他雖然父母均已過世,可是親朋好友仍在,末世到來的時候,他其實非常後悔為什麼要出來義診。
以至於現在和他們距離那麼遙遠,連看一看他們是否活著的機會都沒有,太平盛世里,短短几個小時的飛機並不遙遠,可是現在交通癱瘓,或許之前隨口的一句「我走了」「下次請你吃飯」「回頭帶你去個好地方」就是永訣了。
他從一個城市來,那裡是他的歸宿,是他的故鄉,可是葉田田呢,她什麼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世界那麼大,她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去處。
安逸之越想越難受,他下了床走到葉田田那裡,不出其然看到她好像哭了,她自己還不覺得,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他,安逸之俯身把她抱在懷裡:「好孩子,不哭了。」
「我沒哭。」她悶悶地說,「你怎麼了?」
「我沒事。」他把額頭抵在她的額前,葉田田有些無措,倒是圓圓說:「他大概也覺得難過吧,他來的地方,或許也已經回不去了。」
安逸之的那個城市是一線大城市,人口密度高,生活節奏快,擱在平時就是一個繁華的大都市,可是如今……估計也已經成了喪屍的天下了吧,那麼多人里,能活下來的有幾個呢?
以前總是閒來沒事和安逸之喝茶下棋的看門老頭怎麼樣了,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大好,女兒上班很忙,基本上沒有來看過他,他會活下來嗎?和他一個辦公室的一個教授兒子要結婚了,說好到時候還要請安逸之喝喜酒的,他有些哮喘,還有糖尿病,醫者不能自醫,他會和兒子在一起嗎?
還有那些平時吵吵鬧鬧的學生,都是最青春美好的年紀,喪屍到來的時候,他們會堅強地活下去嗎?
住在安逸之家樓下的是一個孕婦,好像快要生了,有時候會看到她丈夫扶著她在小區里散步,還有一隻大金毛歡快地跑來跑去,據說是特地買來以後可以和出生的寶寶一起成長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絕望地想,一夕之間,翻天覆地。
葉田田感覺到臉上涼涼的,不知道是他的眼淚還是她的,她拍拍他的背脊,非常懂事的樣子:「不要緊的,我們還活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