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神色猶豫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而巴魯顯然還不明白對話中隱含的意思。
「……到時候再將他帶到我身邊,我會讓他成為祭童,如果他表現得不錯,以後還會成為樂祭。」
祭司對父親說道,眼睛卻落在巴魯身上,「由你來做決定。」
蘇試輕笑一聲,閉上眼睛。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家跨國連鎖的宗教神廟,侍奉聖子基蘭神,其至高無上的神,則不可稱呼其名,被尊為天上的帝王,人們只會用「神」「主」「天父」或「上帝」代稱。神廟乃是供信徒朝拜的地方,在神廟中供職的神職人員則住在男女祭司院中。男女祭司院互相分隔,絕不可混同。
這基蘭神教,和蘇試從地球古籍中看到過的基督教十分相似,專業的神職人員被要求絕對的禁慾[1]。
但蘇試知道,有一個現象叫做「境遇性同性戀」,在男校、軍隊、修道院、古代皇帝的後宮等等與異性隔絕的環境,不限男女,都會出現異性戀轉同性戀的現象。在修道院內,這種現象必然存在。蘇試甚至還看到過某些修道院為了禁止這種現象,專門規定「男修士不可與男修士同床睡覺」,而對於男修士之間從親吻、摩擦到深入交流,也有修道院根據程度的輕重規定了不同的懲罰。可見不管信徒是否了解這種情況,修士們內部對此心知肚明。
……巴魯第一次見到來自多麗帕的祭司大人,正走在大街上,要與哥哥去看博爾古家族在金蘭露河畔修葺的宅邸。路過的馬車停下來,有人過來叫兄弟倆過去。大約是拜訪鹿昂的祭司看到了巴魯,便將他叫到跟前問他的名字。巴魯性格害羞,問一答一,並未曾多說,是巴魯的哥哥埃里克熱切地向祭司介紹弟弟的時候,提到弟弟從小學習唱歌,這才有了幾天後「祭司賞識巴魯的歌喉而接見父子倆」之事。
巴魯會本能地對祭司的眼神感到不自在,而蘇試也並不相信祭司大人這麼做只是為了提拔一個平民少年。
也許父親真的對此一無所覺,但十四歲的少年,已經有了性意識,讓巴魯接受自己成為一個不男不女的殘缺的人,不免有些殘忍。
而且他在一瞬間,被迫接受了太多——父親的強迫、母親的欺騙、兄長的漠不關心,他仿佛是在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家庭溫暖。
蘇試心想,這樣也好。
等父親從多麗帕祭司那裡拿到錢,他就和這個家兩清了。蘇試更願意相信巴魯是在接受手術時神經性休克性地死亡了,他不願意背負巴魯的愛與憎,那甚至引起了他自身早已淡忘的痛苦。
等到了多麗帕,他再想辦法,解決祭司的問題或者逃走。
蘇試忍著下/體的疼痛站起來,從黑綠色的藥水中露出的是一具纖細又蒼白的少年人的身體。藥桶里的水據說能止痛和癒合傷口,但經過體驗,功效似乎並不怎麼樣。
蘇試套上一件長襯衣,推開門的時候正撞見要進來的一個女人。
「你醒了,巴魯?」女人的面上露出喜悅的神色,遞出手中的陶土杯,「喝點啤酒吧,拉爾科先生說對傷勢會有好處……」
蘇試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那個杯子,卻在瞬間神色恍惚,隨即猛地打掉了女人手中的酒杯。「咚」,陶土杯重重地飛撞在地上,將杯中的淡啤酒潑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