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剛躺下,沒一會兒,薛真真也黑著一張臉回來了,躺在她旁邊那張船上一句話都不說。再過了一會兒,船便晃得厲害了,屋子裡稍微輕便一點的東西都開始四處亂盪。行李箱倒下來,如保齡球般順著地面滑得老遠,拍打到另一面牆上。
隔壁屋子嘔得此起彼伏,連這邊也能聽到。她心想,幸好大姑媽帶了個僕婦,不然這一屋子老弱病殘也不知道要誰照顧。
不過她才慶幸了沒一會兒,突然側過頭,薛真真一臉慘白的望著她,哀求道,“快幫我拿個痰盂。”
楚望立馬一個彈跳起來,搖鈴讓船上僕歐取痰盂過來,不過僕歐來的時候,為時已晚,林楚望和薛真真床中間的走道早已遭殃。那僕歐倒是面不改色,又叫來幾位僕歐,拖地,換床單,取暈船藥丸過來……過了會兒,又有位管事過來道歉,用生硬的中文說,“這風浪會維持兩小時左右,非常不好意思。”
說著連鞠了好幾躬,鞠到楚望都有些想跟他對鞠躬了,這人才關上門,看樣子是去下一個房間道歉了。
僕歐走後,楚望又躺了下來。畢竟,在強大外力作用下,維持身體穩定最輕鬆的方法,就是降低重心,增加身體與外物的摩擦力(也就是增加身體與床的受力面積)。她可不想自己的胃內容物和體液,像果汁一樣,被一台離心機攪成一團漿糊。
沒一會兒,風浪果然小了不少,走廊外的走動和笑鬧聲也漸漸多了起來。她也挺想去舞廳看看,這個時期的上海輪渡上,會不會也有海上鋼琴師那般的人物。但是無奈屋裡幾個人紛紛倒下之後,一連幾天都沒有好起來,船隻要稍微晃蕩幾下,就吐個昏天黑地。尤其是隔壁那間屋子,屬林允焉吐得最厲害;一陣一陣的嘔吐臭味,熏得連那老媽子身子也有些不大舒服起來。
楚望不禁喟嘆的想:自己從前坐長途飛機,一飛超過十小時,整個人待在飛機上,就仿佛是在風乾一串葡萄一樣——自己就是那串葡萄。不僅屁股墩坐的發麻,小腿發腫,空氣乾燥到脫皮流鼻血。所以她可以說是相當討厭長途飛行。
如今僅僅是從上海到香港,一坐就是四天的輪船。那種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被關在一個鐵皮盒子中,飄在大海中央,腳下方十米以下,便是深達數千米的海盆海溝……光是想想,就覺得憷得慌。
若是要讓她一氣兒穿越歐亞大陸……楚望簡直不敢想像。所以這個時期出洋留學,真的算不上什麼很值得羨慕的差事,作為一批先驅,楚望不禁覺得他們勇氣著實可敬可畏。
總之這幾天裡,楚望委託僕歐,讓廚房每日做些清淡的食物送過來,她也將就著吃。屋裡幾個人吐,她就幫著僕婦照顧著;不吐了,她也就清閒的躺在床上大字型增大受力面積,沒去好好看過海上風光,也沒去船艙下面幾層考察一下這個時期的遊輪風貌。
不知不覺間,船便悠悠駛入了維多利亞港,隨著一聲聲輪船的轟鳴聲,眾人紛紛跑到了甲板上,對著海岸鼓起掌來。
作者有話要說:多一些細節,好使大家容易帶入一點
第6章 〇〇六香港
楚望聽著那一聲聲歡呼聲,騰的從床上坐起來,鞋子也沒穿妥當,蹬蹬蹬的往甲板上跑。
在昏暗的屋子裡躺了四天,陡然見到外面的天光,晃得林楚望都要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