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望便往小姑媽那邊看去:只見小姑媽的三四個丫頭紛紛去花園門洞處攔一個身量高闊的男子,可哪裡是攔得住的?那男子進了院子裡來。小姑媽又無奈的沖他攤手道:“你要是問我要人,我可是沒有的。”
那男子背對著她這邊的方向,但是聲音又四平八穩的傳了過來,“你不是就在這裡?”
那聲音非常溫柔性感,正是林楚望所知的那個意義上的,溫柔而性感的牛津腔。
雖然看不清臉,但從言談舉止來看,那男子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可是他卻又漫不經心、習以為常的和她小姑媽說著俏皮話。林楚望不禁提起了三分興致。
只見小姑媽臉上忽冷忽熱一陣哂笑,“找我?上周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好好的約老娘出去,竟是打著老娘的幌子方便約我姐姐那寶貝侄女!今天我請的可都是些教會裡的正經人,你趁早走,可別來砸老娘的場子了。”
那男子視線陡然一轉,在一群白裙子女孩子中發現了誰。林楚望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不是她的表姐喬瑪玲還能有誰!
男子看到喬瑪玲,不管不顧的撞開人群。喬瑪玲也覺察到了,匆匆推開人群往這邊逃。仿佛一隻頭狼,瞅准了白色羊群里的獵物,便穿過羊群盯著那隻無助的小羊猛追不舍。
追著追著,兩人消失在視野里了。林楚望不禁心想,以那個男人的步履來看,明明其實十來步就能追上她表姐,但偏偏你追我趕的追了大半個草坪,這是為什麼?
兩人從她視線里消失後,林楚望復又低頭繼續練習起了發音。練到flirt時,林楚望不禁露出個意會的微笑:大約是在調情吧!
此時天色已經沉了下來,草坪上也嘈雜得更厲害了。入夜了,大都喝了不少酒,白天繃著得,現在也都盡情的撒起
起野來。鋼琴聲和風琴聲伴奏下,林楚望忽然不遠不近的,聽著自己樓下傳來一男一女的竊竊私語。男人說:“你英文比我剛認識你時更好了。”女子說:“並不太好,最近家裡妹妹過來,母親囑託我教導著,我自己也練習練習。三妹妹說我發音好——我說比起某個人,我差遠了。”
林楚望不禁恍然道,這不正是她的表姐喬瑪玲和她那位牛津腔麼?
不過為什麼表姐明知她就在樓上,還要把男人帶到她樓下?
林楚望往外面往望了望,這才發現,薔薇花圃的籬笆被拆開一塊小小的洞,剛好能容一人毫髮無損的鑽過來。那個洞口用一隻大罐子堵住了,旁的人也不會想要推開罐子鑽進來。
所以總結起來,姐姐帶男人來薔薇花背後,一來:薔薇花圃將裡面和草坪隔開了,籬笆又將這裡和自己家隔開了,不會被別的人注意到,非常隱蔽安全;二來:楚望最近裝英文初學者,藏拙藏得太好了些,使得喬瑪玲認為,以自己三妹妹的英文水平來說,應該是絕對聽不懂他們二人的對話的。
牛津腔道,“若是你聽過我講德語,就不會這麼說了。”
喬瑪玲輕聲笑了,“我還不知,你會講德語?”
沉默片刻,牛津腔道,“不敢讓人聽懂的,才會用德語講。”
喬瑪玲道,“你這種人,還有什麼話不敢講?”
忽然兩人都好長時間沒說話。
林楚望尖著耳朵,突然也不敢說話了,心想,這兩人該不會吻到一塊兒去了吧?這麼久不講話。
她又想著,自己在這裡偷聽,是不是不太好?
轉念又想,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非要在她牆根底下說話,她也不是那種六根清淨的佛教徒,聽也便聽了,不告訴旁人就是了。
牛津腔道:“比如這句。”
隨後那倫敦腔便低低的說了句德語。
這句林楚望是聽懂了,不禁嘖嘖兩聲,心道,你們是在拍沉香屑第一爐嗎?!在別人樓下虐狗不帶害臊的嗎?!
喬瑪玲不懂德語,便問道,“你在罵我?”
林楚望心裡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德語就是這樣冷漠又呆板,別的語言說“親愛的”都是溫柔無比,德語的“親愛的”倒像是在罵人傻子。“我愛你”這一句,若是不知道的,聽起來也怪兇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