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頗多疑惑。比如:執政府不過是個傀儡,半個北京城都是姓馮的,城外還有軍力三倍於段祺瑞的奉軍。為何開槍打死學生的,卻偏偏是執政府?
楚望十分想找個了解事實、眼界開闊的友人聊聊,而如今她的傾訴對象除了索米爾先生與阮太太外,只有一個謝彌雅。
索米爾先生認為:“任何牽涉到兩者以上的關係,都應是客觀的。一切糾紛,絕不會只一方有錯。”
索米爾先生說得十分客觀且公允,楚望似懂非懂:就似殷商時期,大多諸侯都極為暴虐,史籍卻將種種錯處歸咎於紂王一人。所以說,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花姑娘啊。
阮太太卻說:“我和我先生吵架,反正我不會出錯。女人沒有錯處。”
楚望和索米爾先生則笑著搖搖頭:阮先生大約是個軟耳根子,阮太太實在是個十分現代的女性。
在青鳥咖啡館吃蛋糕時,謝彌雅卻劍走偏鋒的問道:“上海廣州如今不是更富有了麼,《辛丑合約》真的是不平等條約麼?”
楚望默默的嘆了口氣。某種程度上來說,謝彌雅真的是個非常典型的殖民地女子,一個純粹的非中國人。
另一個純粹的古典的中國女性林允焉,如今不論在學校還是在家中,都一血前恥,風光絕非往日可比。她對於這次事件的評價完全出於附庸大姑媽:“爹爹和斯叔叔,當然是極為會審時度勢的。”
薛真真沒忍住笑了:“要想審時度勢,林二小姐先保證英文成績及格罷,不然哪日香港英文早報都要讀不懂了。”
喬太太則先澆滅薛真真的氣焰:“女子不當議論時政。”
又破天荒的誇獎了一下楚望:“真真與允焉,最近見面就吵是怎麼回事?哪裡有一點大戶人家小姐的樣?好好學學別人三丫頭罷。”
這時便又想起了什麼要緊事,無比遺憾的告知允焉:“也許這周周末伊始,要為你尋一位旁的英文補習老師了。”
允焉大驚:“瑪麗老師要回英國了嗎?”
真真笑著打趣:“大約是覺得喬公館的學生不好教?”
喬太太白了真真一眼,說:“唉,聽說是內地來了戶人家,要教育她家兒子上皇仁書院。看報上說:聘英文與拉丁文老師各一位。薪水給的相當高,瑪麗老師想也是心動了吧。”
聽到“皇仁書院”兩個字,楚望心下一動,問道:“不知是哪戶人家這樣有錢?”
喬太太想了想,說:“似乎是姓徐。”
這時真真與允焉似乎都想起了葉同學和徐教授的關係來,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大約是明了了。
允焉不由得大為委屈,央求道:“姑媽,瑪麗老師都教導我這麼久了,突然換老師也會不習慣,要不要您勸一勸瑪麗老師,就說我十分捨不得她……”
喬太太話已經說得十分委婉,聽允焉這麼一說,不由得臉色一變,“教導你這麼久,也不見你有什麼起色!我看還是換老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