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男人年輕時不花心?將來成家了收心就是。”
孫太太乾脆拿出替人做媒的紅娘架勢與謝擇益聊天,似乎只恨自己膝下沒有待嫁女兒了。楚望聽得直樂,為了掩飾,只往窗外望去,剛好一艘小艇駛過來,小艇上五六個黑黃皮膚的男人,大約是馬來一帶的居民。小艇圍繞著這艘郵輪遊了好長一段距離,船上別的房間的客人都在陽台上看熱鬧。楚望為了轉移餐廳正尷尬佇立的黃先生注意力,便咦了一聲。黃馬克本心不在焉,被她這聲吸引過來。
黃馬克見狀一笑,摸出一枚廿銀角扔出窗,船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直勾勾盯著那枚銀角,錢幣落入水中的同時他也噗通跳入水裡,看得眾人一聲驚呼。片刻,少年濕漉漉的從水裡鑽出來,嘴裡正銜著黃馬克扔下去的那枚錢幣。
船上不少人開著窗戶圍觀,黃馬克一舉之後,眾人紛紛效仿著往水裡扔錢幣。日元輔幣有,銅錢有,便士也有,那船人皆挑面值最大的來拾取。也有人扔雪茄與香菸,不時,那艘小艇便收穫了不菲的一筆錢財。
黃馬克笑著解釋道:“在去香港這邊見得少些,若是去東南亞附近的遠洋輪渡停靠港口,大部分都是英殖與法殖。起初小孩兒潛水乞錢多見,後來大人也效法。”
好容易遇上個他內行的,便急不可耐要在大人小孩們面前施展一番。哪知捧場的只有真真與楚望,孫太太與孫先生只往窗外瞥了一眼,說了句“在淺水區掏錢也就罷了,這邊深海域也跟過來,想是窮怕了。”
喬瑪玲聽聞,也贊同孫太太的說法,“怪可憐的。”
黃先生面上更不好過了。
孫先生接著說:“孫太太這是上趕著想給你做媒呢。”
謝擇益也樂了:“真的麼孫太太?”
“若有合眼緣的女孩子,我一準先介紹給你。”
“那麼就太謝謝孫太太了。”
黃馬克本在氣頭上,聽聞,叉腰立在窗邊,講話不免有些不分場合,“習慣了白人女人直來直去,再去見識中國女人彎彎繞繞的脾性,怕是會不適應吧,你說是麼謝先生?”
他這話講得奇怪,謝擇益聽完抬眼只抬眼去看喬瑪玲——後者恨恨的笑了,拿法語說道:“黃馬克,你倒是見多識廣啊?哈哈。”
喬瑪玲說完起身,取了掛鉤上的大衣,怒氣沖沖的離開餐廳。
也不知謝擇益法文到底是不好,還是假裝聽不懂的抬眉問道:“黃太太講的是什麼?”
至少楚望是聽懂了,不由的嘖嘖嘆息——看來小兩口的矛盾終於是爆發了。
黃馬克尷尬笑笑,扭頭不則聲。窗外海水裡的場子剛熱絡起來,謝擇益只看了一眼,道,“幾年前德國戰敗,英國軍艦航行到漢堡港口,往海水中扔菸頭與便士,也有不少人哄搶。這類事情,最易使人引發弱國悲思。”
黃馬克道:“謝先生乃是英國紳士,不知從哪裡懂得的弱國悲思?”
謝擇益笑笑,似乎懶得與他計較,下頜往外略抬,問道,“還不去追?”
黃馬克輕咳一聲,與孫先生太太道個歉,也拾起大衣匆匆追出餐廳。
——
當天宴席不歡而散。小姑媽本意囑咐她跟著謝擇益長見識,哪知見識沒長成,倒眼睜睜看了一場家庭不睦的戲。
只是楚望不解的是:向來八面玲瓏的謝擇益,今晚卻似乎是決計不肯給黃馬克留情面,專誠使他敗興而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