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長句子全部肢解——不要重句套重句。作學術論文不是學杜甫寫詩,要學苦吟詩人……”
楚望摸摸腦袋,正想著杜甫與苦吟詩人是個什麼梗,梁璋立馬幾乎淚流滿面的接過話頭:“兩句三年得,一吟淚雙流?”
徐少謙頗覺孺子可教,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楚望幾乎要給兩人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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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每刪一個詞都仿佛要了梁璋命似的,故而往後的論文修改任務卻全都落到徐少謙身上。雖只需修改三頁內容,卻花去他近一月時間——重新斟酌細節,反覆調試實驗偏差,再進行微分計算;梳理論文框架,刪改長句子與邏輯混亂段落……
只要楚望與梁璋在實驗室時,他一定是在的;她沒去的時候,偶然下課經過實驗室外,徐少謙窗外總亮著燈。
也因此,這一月間,徐太太能見到徐少謙的次數少了許多。
徐太太常說:“老陪著我做什麼?他不去學校呆著,我也要逼著他去。”
徐太太常讓楚望講一些實驗室有趣好玩的事給她聽。她講過兩回自己覺得頂好笑的,講完後,徐太太卻一臉茫然,連問好幾個問題,卻也沒有理解道到她認為好笑的點在哪裡。久而久之,楚望不知該如何講,徐太太便也不問了。
徐太太便如緩解一般笑著說:“我還是頂喜歡你來陪我玩。我最近身體好了,幾月猛吃,長胖許多斤,你看我這肉長的……哎唷。”
冬天過去了,徐太太突然對當下時興的春季時裝感興趣起來。
她當天穿了件青綠褶綢裙,綠褶子裡藏著一點點暗艷艷的石榴紅。
徐太太說:“好看是好看,頂襯膚色,卻老氣了些,沒有上次那橄欖綠罩衫裡頭搭一條暗紅綢裙好看。”
楚望笑道:“我姑媽也這麼說。”
徐太太道:“你那位小姑媽到是位妙人。”
楚望笑道:“她頂嫌棄我看衣服的眼光,常罵我來著。”
徐太太道:“那末她對如今太太們的時尚,可有甚麼點評?”
楚望認真想了想,說:“如今太太們似乎時興黑大氅。姑媽打麻將時,常見幾位太太穿,特別有氣勢。姑媽常說:‘這樣的衣服要瘦而白的太太穿才好看,無奈那些個太太們成了家之後,發福的發福,穿了那毛茸茸的大氅,越發顯得虎背熊腰。但是年輕女孩子穿吧,又不行,顯得老氣了’。”
其實姑媽的原話是:“生了小孩的太太發了福。”她斟酌了一下,刪掉了這一節。她想著,便又補充一句:“那麼師母您穿最合適不過了。”
徐太太聽得開心,便又叫她推薦幾位裁縫。
楚望道:“初春這季節,香港一眨眼就入了夏,請裁縫的話,衣服還沒穿上,便又要做夏天的衣服了。所以姑媽她們去上海時,常去時裝店試衣服,倒也不大請裁縫。”
徐太太又問時裝店的名字。
楚望想了想,說,“似乎有一家流腴,還有一家品福……似乎是這麼叫的,我也不大確定。下回我請問姑媽什麼時候去上海,讓她依著您的尺碼帶回來就是。她聽說您與徐教授十分照顧我,一直不知該怎麼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