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鈞講完話,丟下碗便上了樓去。
徐太太知道這孩子向來早熟,又心思縝密慣了。一朝被他拆穿,徐太太卻也不惱。而這後半句飄到她耳朵里,卻有些越聽越有意思。整句話聽完,她竟突然心生一計。
沉吟片刻,她喚來文媽,又問了一次:“她當真是哭著打來電話的?”
文媽擦了擦手,“千真萬確。電話打來時,聲音都抖得不成形了,絕對是在哭沒有錯。”
徐太太想了想,又問:“以前那位喬太太——打過電話來。她家中的電話號碼,應該還記在電話簿上吧?”
文媽去翻了翻,噯了一聲,“還在的。”
讓文媽替她將椅子扶到電話機邊上。接通喬公館線路後,徐太太抓著聽筒,笑著說:“喬公館麼?找喬太太聽電話……我是徐太太……從前您曾打電話給我。對。我打電話來,是想說一說林三小姐……和我先生的事。”
第74章 〇七四病人十八
這個沒有計算機的年代, 大型運算全靠人力。等與內地合約談妥的時間裡, 在最主要的任務分配下來之前,原子核物理實驗室里人人都是計算員。
楚望抱著一沓微分運算資料從葛公館往喬公館走, 滿腦子裡仍然是梁璋的事。立在千尋石級下頭, 還沒看到喬公館的影子,黃色的花兒後面先走出來個薛真真。寒冬夜裡, 她晚餐服外頭胡亂披了件大衣, 踏著木屐,光著小腿和腳丫子,腳趾頭也凍得通紅。真真瑟瑟縮縮的哈著氣, 一見她來,踢踏踢踏的狂奔過來將她攔著。
“你怎麼回事?”一見她的造型, 楚望樂了。
“你……你別上去。我先問你, ”真真朝她衝過來,整個發著抖,“你與那徐少謙是怎麼回事?”
“我和他?”楚望指指自己, 哈哈大笑,“好好的,我有未婚夫,他有太太。八竿子打不著, 能怎麼?”
“我想也是。”真真勉強定了定神,“可是問題就在他太太,剛才給舅媽打了個電話。舅媽聽完電話,臉色一變, 在家裡頭將你同葛太太一齊罵了遍。”
楚望收斂起笑來,“徐太太?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呀?說你有婚約在身,還和她先生不清不楚的,傳得學校里人人都知道了。又說什麼看得出來你們真心相愛,專誠打電話給舅媽,讓她寫電報去問問你父親的意思。若是你父親肯,她退一步,替你們想想法子,自然以成全有情人為先。 ”
真真說得委婉,楚望仔細品了品,仍舊覺出個味來。低頭看著石板地,笑說道,“這是明知林家名氣大,林家女兒丟不得人,便說我跟徐先生有染,在外頭壞了名聲。打著我深愛著他為名的旗號,但是嫁人也得有個先來後到。我來的晚,得給他作小。若我肯,我父親替我將那紙婚約作廢了,她息事寧人原諒我與徐教授;若我不肯,休怪她不客氣,這時候我父親為了家族名聲,不得不先登報將我逐出家譜——這種境況下,我走投無路了,也非得給他做小不可?”
真真點點頭,恨得咬牙切齒,“這徐太太怎麼回事?向來只有將自己丈夫身邊的女人趕走的,沒有上趕著做媒的。”
“她……”楚望思索了一會兒,望著天笑道,“她可真愛徐教授啊。”
“都這時候了,你還笑?”真真急了,“你今天也別回喬公館去。剛才喬太太遣人去給你父親拍電報,我攔不住。你趕緊直接回去葛公館找葛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