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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一樣沉不住氣的還有周氏。

當幾件壓箱底的物件從被人從銀行保險柜里直接送到葛公館時,周氏終於撕破最後一層臉皮,在葛公館門外攔著葛太太歇斯底里的大聲威脅:“林堇,你別得意太早。信不信,我定叫你與你侄女所有醜聞明日便見諸上海大小報紙!”

穗細與蜜秋將她拉開以後,葛太太嫌惡看她一眼,大笑道:“你知不知我林堇能混到今日憑的是什麼?你要同我撕破臉儘管去,看那林俞為了保住他那最值錢的老臉,會做出點什麼事情!你儘管去試試看,看這全上海不要臉的裡頭誰能贏了我。”

楚望在樓上冷眼看著周氏,突然想起她當初在日本求學時應當也像如今允焉一般,是受諸多留日學生追捧的一枝花。可惜家道中落,窮到怕了,便急急忙忙抓著一個對她死心塌地的林俞不肯放手,全賴他資助到順利畢業。

後來得知他家中有妻子,周氏也有孕在身。頂著重重壓力,她下意識恐怕更竊喜那位蘇姑娘過門帶來的大筆妝奩,甚而至於肯低下頭,以流落越南為代價換來將一兒一女過繼到她名下,實則從這時起便打起這筆妝奩的主意。

可惜她算盤全打錯了,在法國享了幾年福,到頭來半個子也沒撈著。

幾十年精於算計,將自己全副身家算計進去,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換誰也得精神崩潰。

也不知她有沒有真心愛過林俞。

周氏到底也肯豁出去,當真上了報館去“披露她與她姑媽的驚天醜聞”。

只可惜這驚天醜聞似乎沒人在乎,隔天楚望打著放大鏡才在一家名不見經傳的花邊報紙角落找到這一條消息。

原本她指望能看到點什麼添油加醋的猛料,看來看去,也不過是一些她自己都忘得差不多的邊角料,其中囊括了滬上飯店那一場爭執。

當時在場確實有人執筆記錄全程談話,只可惜給她橫叉一腳,不歡而散,事後記錄怎麼執筆修繕都不好看了。

那群人裡頭誰肯再將這件事拿出來大肆宣揚?他兩小破孩的名聲,可遠沒有這群文壇砥柱來得要緊。

恐怕談話記錄也早給撕了。

唯一有點看點的,是葛太太與喬老爺舊日戀情。

那條新聞一筆帶過的說:“……‘那位少爺’曾於光緒三十二年臘月乘船南下,謊告家人,將歸期故意推至三天以後,只身前往那位林三小姐就讀的上海女校,與她有過三日私下幽會……”

楚望搖搖頭,葛老爺子都不知道仙遊多少年了,連她女兒也嫁人多年,誰還關心葛太太年輕時候與誰約過會?

哦,大抵還有喬太太會。

再看那則新聞,她突然又想起別的事,另一年,另一個地方,也發生了這樣一個故事。

不知那時離島上頭,葛太太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冷眼旁觀著她與言桑?

——

周氏鬧過以後,她沒機會去圍觀林公館裡會有怎樣一場大鬧,卻有幸看到了允焉的一場鬧劇。

那天是真真離開上海前夕,一行人年輕人在德國小酒館為她舉行送別宴。她在,彌雅在,切爾斯在,還有三兩個真真舊友,六七個人點了三隻碩大烤豬肘和精釀啤酒,準備同她飲個不醉不歸。

巧的是,不時酒館裡來了另一群人,想是方才有個宴會沒玩盡興,這便轉戰這家溫馨熱鬧的小酒館。大抵是老天知道還有幾個人之間緣分沒盡,葉文嶼也在,還有七七八八幾個工部局的下級軍官。

起初誰也沒注意誰,只因日子特殊,那群人來時,真真也喝到有些微醺。

彌雅故意攛掇真真:“要不二月里我與楚望婚禮過後你再走,否則我兩之一先嫁了,無人牽另一人上花轎。”

真真大笑著,講話有一些咬舌頭:“上海都不興舊式婚禮了,你們香港人舊中國給誰看,英國人?”

彌雅英文大聲打趣:“切爾斯,你看,她三兩句譏諷你們英國人不懂中國,可知她委婉說你不懂她,卻不敢大聲講出來。”

話音一落,那一頭幾個下尉認出切爾斯,紛紛過來問候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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