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笑道:“那不怕。難不成八國聯軍也懂看中國內宅老規矩?”
葛太太瞪她一眼,接著細數陳年舊事:“十餘年前女人仍不許拋頭露面,不似現在街上, 女孩子舉手投足遠沒從前漂亮了。二十年余前你母親嫁進門時,我也躲起來偷偷看。髮絲似的紅裙摺,嫁衣飄帶下系了四五隻小小金玲;幾寸的金蓮,走起路來,只若隱若現響幾聲鈴。那才是真的端莊得體,儀態萬方。那時女人規矩還沒及變,讀過幾年書的男人卻先革新了審美,真可惜了。”
這時代確實在進步,但進哪裡去,規矩仍由男人們說了算,真不公平。
落後當然要挨打。也難怪民國多渣男,多怨女。當然,也不乏認清現實自強獨立的女性。
不多時,“讀過幾年書”的男人立刻登門拜訪。
蜜秋來告知葛太太,她擺擺手,“叫他等。”
等幾名裁縫走了,她才讓蜜秋將林俞帶去大會客廳,也一定叫楚望一同跟過去。
林俞走進來,一身舊、卻熨帖得體的褂袍,四十有三,風度款款,想必年輕時也是個俊美男人。
楚望與葛太太一人盤踞一處絲絨沙發。
林俞立在會客廳中央,目光頗有些欣賞的落在楚望身上,仿佛栽培出這樣一個學業大成的漂亮閨女,他居功至偉。
蜜秋也知道此事應當閉嘴,沒問來客要喝什麼茶。
林俞也不在意,突然說道,“你與你母親當年有五分相似。”
葛太太頭也不抬,不吱聲。
林俞深吸一口氣,“嫁給我,是她這輩子做過唯一糊塗的事。”
葛太太笑著抬頭來,“說吧,要多少錢?”
“林瑾,我又不是乞丐。”
“不要?不要那麼請回吧。我姑娘忙著出嫁,沒工夫陪你敘舊。蜜秋,送客。”
“等等!”林俞坐了下來。
葛太太笑了一聲。
“也須得有人攜著她的手走入教堂……”林俞仍面不改色。
楚望想著,對哦,怎麼將這樣重要的事忘記了?
葛太太半途截斷他的煽情,指指背後滴答作響的大吊鐘:“我至多再給你三分鐘時間,失不再來。”
楚望眼見林俞死握拳頭,青筋一根根突出,起身掉頭便走。
在門口站了五秒,林俞轉頭來,獅子大開口的說:“二。”
葛太太笑道:“二百塊可不是小數目呢。三丫頭,你一月薪水多少,有麼有多餘零花夠給你這位父親救救急?”
她一愣:“有的有的。”腦子一抽,說著便要從兜里掏錢。
緊接著林俞又說:“兩萬。家中實在周轉不開。”
葛太太愉快的笑起來,沖穗細揚起下頜。不時,她攜一隻巨大麻布錢袋遞給葛太太。葛太太拿在手頭,解開綁口,迎頭在黑紅的地毯上灑了一地燦燦的孫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