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如微微皺眉,盯著出神的漢勛喊:“大熊,喂,大熊。你沒事吧?”
漢勛略一收神,裝作若無其事,就著詩人李商隱滔滔不絕地談論道:“小李的偉大,在於拋開個人的小世界,格局大。大李的小氣在於,眼裡筆下都始終把自己放在高位,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所以自己愁到驚天動地的憋屈。小李善於微言大義,行文溫文爾雅、平和,如同街檐下站著的文靜而目光深邃的書生。大李則不然,他的狂傲思想很大程度源於他的家世。這部分原因很重要的。野史傳說他是廢王李建成後裔。所以他癲狂,不屑於當時的李唐王朝,是可以理解的。詩詞承載著思想文明 ,一定要先行於當時的世俗腳步,否則,就不會開拓與傳承。”
苹如微微頷首,眼瞅著方才漢勛重複念叨過的最後兩句,揣度著問道:“天下芸芸眾生都知道自己該怎麼活得滋潤,只有那皇帝還雲裡霧裡求神吃藥。李商隱是想說這個嗎?”
漢勛凝視著苹如,無奈一笑―――過去的,都已經蓋棺論定了。屬於死亡的歷史。記得過去其實是一種負累,也許忘了最好。他稍稍斂容,微笑著解說道:“這一首是小李老頭人生的真實寫照,建議與他的錦瑟一起讀。兩相映照可以看出小李精神世界的潔癖和完美主義。”
李商隱,他相信男女之間的至真情感,他戀舊,他自傷。思及此漢勛心中又是一陣自嘲的笑。
“跟錦瑟一起讀?”苹如將錦瑟一詩念誦出來,再回過頭看眼前這首詩,便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她欣喜地笑道:“你這麼一說,還真通透了呢。”
―――真的通透了嗎?
漢勛淡淡笑問:“喜歡古詩詞嗎?”
苹如微微搖頭:“我更喜歡現代詩。”
漢勛點頭,苹如又問:“喜歡不喜歡有什麼不同嗎?”
漢勛目光沉靜而柔和地注視著苹如,良久語出肺腑:“你要是喜歡古詩,下次給你寫情詩就寫古詩。要是你喜歡現代詩,我就寫現代詩給你。”
門外兩個身影閃了進來,潔麗笑著過來道:“苹如,前幾天聽說你跟一個海歸研究生好上了。我們還不信,今日看來是實打實的呢。”
苹如看了看面色如素的漢勛,紅著臉笑斥潔麗:“什麼實打實的?少胡七八扯了。我們沒好。”
潔麗打著眼梢看了漢勛一眼,對苹如道:“看勢頭也快了,到時候別忘了給大家發喜糖。”
潔麗身旁的女學生曉蓉幫腔道:“對啊,從前那些個追苹如的男生,稍微有點表白的苗頭就被苹如給婉言扼殺在搖籃里了。今時卻是不同往日。”
“喜糖嘛,那是應當的。”漢勛手插在口袋裡,笑言。
苹如斜了漢勛一眼,嘟著嘴怨怪道:“就你臉皮厚。”
“苹如啊現在就開始行駛嚴妻的權利了,”曉蓉脆生生笑了笑,又道:“還說沒在一起呢。就算現在沒在一起,恐怕也差不離了呢。”
苹如越發臊得厲害,潔麗輕啐曉蓉一句:“瞧你,嘴上沒個把風兒的,越說越離譜,還連帶著要誅心呢。”
門外男子交談的聲音夾雜著鞋靴橐橐傳來,漢勛抬眼望出,身邊三個女生猶未發覺。
“哪裡的話啊……”曉蓉搖搖苹如的衣袖笑道:“苹如,你倒是說說我有沒有說錯。”
苹如臉上早就掛不住了,又被曉蓉說得不知所措。幾個男學生已經邁過門檻兒進來了,曉蓉呼朋引伴地揮了揮手:“快過來,苹如的男朋友也在這兒呢。”
漢勛可不想被人當展覽品看來看去,走到不遠處靠牆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曉蓉多嘴饒舌得厲害,連尋常人的眼力見兒也沒有,回頭不見了漢勛,稍一環顧看到了他就朝他喊:“怎麼到邊兒上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