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不就是許芳嗎。”小冬子冷哼,我則放下心來,果然是許芳,當年我因為上街突遭橫禍,被疾奔在路上的馬車給撞了個正著,躺了個把個月。
所有我的本,都是許芳唱的,他本來唱腔就不錯,也是我們園中四大旦其中一之,但是我對他卻喜歡不起來,以前不喜歡,眼下更不可能喜歡。
重活了一遍,很多事qíng也看得更清楚,說來上一世,我會落到那般田地,興許還要感謝許芳出的一分力呢,要是沒有他的推波助瀾,好歹離開北京城時,我還能雙腿健全。
“青衣你不要擔心,等你好了,園主就把他換掉了。”小冬子看我臉色不豫,以為我因為許芳替我上台,感到不開心。
“沒有的事,他唱得挺好。”我微笑,是阿,他要是沒有唱的那麼好,演的那麼真,怎麼會有後來那麼多事呢?只怪我當初,太容易相信人,對誰都推心置腹,最後吃了那麼大一個虧。
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他傷害我的機會,他想要榮華富貴,儘管去爭、去搶,我都不奉陪了,誰還會傻傻的,在同個地方跌倒兩次?
我定了定心神,現在是光緒三十年,再有四年,德宗皇帝就要駕崩了,再來就是那個小皇帝,那個大清朝的最後一位皇帝,照這樣看來,和那個人的第一次相遇,還有三年。
心中又湧起不可名狀的酸楚,我極力忍耐,腦中卻不斷掠過當初的景象,一幕幕都讓我目眥盡裂,我恨不得將當初受的苦,盡數還在他們身上,讓他們也嘗嘗百倍千倍的痛。
但是我現在無能為力,我還帶著一身傷,躺在chuáng上,連下chuáng走動都不能,只能日夜被那些記憶折磨,隱約記起,當年進香禮佛時,有誰對著我嘆息,慧極必傷,qíng深不壽。
又過了幾日,我每天悶在chuáng上,實在心qíng煩躁得很,好不容易昨夜下了場雨,帶走了些許暑氣,因此今天一大早,我便讓小冬子到庭院中,幫我再折些新鮮的桂花。
小冬子細心的將我扶坐起身,身後靠了個軟墊,還幫我把房內的窗台都打開,這才拿著籃子轉身出去,聽著小冬子漸去漸遠的腳步聲,我算著離完全康復還有多少時日。
沒多久,我聽見腳步聲靠近,有人推門進來,我淡淡的瞅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反應,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態度,自顧自的坐在桌前,斟了一杯茶,慢慢啜飲起來。
“園主有事嗎?”我看他久久無語,只好打破寧靜,想來,他應該不是特地到我這裡來喝茶的吧。
“青衣,下個月中,總督大人生辰。”園主靜靜的盯著我,緩緩的開口。
總督大人?我愣了一下,園主口中的總督大人,應該是那直隸總督吧,不過直隸總督過生辰,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總督大人的大公子,聽說了我們園中的四大旦,特意送了帖子來。”園主又啜了一口茶,淡淡的說。
我面上不顯,心中卻驚疑不定,這是怎麼一回事?上一世那直隸總督過生辰,並未邀請任何戲班入府,這一次為何送了帖子過來,難道因為我的重生,有些過去還是被改變了嗎?
我皺眉不語,園主以為我在擔心傷勢,簡單勸慰了幾句,不過我從園主話中,還是聽出了他的意思──他希望我不要上台。
上一世,我總認為園主對我有意見,常常不讓我登台,後來我才知道,園主的用心良苦,卻已經太遲了,古人說的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因此這一次,我決定聽從園主的安排。
“但憑園主吩咐。”我微微頷首,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惹得園主有些驚訝,離去時還頻頻回頭,似是要確認我是否真的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