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飛暮倦,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一道牆,兩個人,一首曲,兩樣qíng,牆內牆外兩心思,年少風qíng,這一日,是誰入了耳,又是誰入了心。
第7章 擦身而過
我坐在凳子上,任由小冬子在我臉上塗塗抹抹,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握在一起,手心中汗濕一片,我已多年沒有登台,如今又要粉墨登場,心下實在緊張。
待得上好妝,我站起身,褶裙搖曳生姿,雲肩霞帔綴流蘇,雪白水袖輕挽,小冬子又替我簪上點翠,淺粉衣衫勾勒jīng致蘇繡,我望著銅鏡,這是淹沒在我記憶中的杜麗娘。
“青衣呢?到點了,就等著他呢!”這時外間傳來檢場小伙子的催促聲,我最後檢查一次行頭,暗暗深吸幾口氣,舉步邁出裡間,蘭花手,小碎步,舉手投足美嬌娘。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在文場的伴奏下,我緩緩步上舞台,拉腔嬌音婉轉,揭開了今晚《驚夢》的序幕。
一整齣戲唱下來,我都有些恍惚,眼裡根本沒容進任何人,我只是麻木的走著、唱著,水袖翻飛,我不用思考,身體自然動作,那是我練習了千萬遍的成果。
尾聲時我還彷佛置身夢中,我唱完杜麗娘最後一句詞,台下掌聲叫好聲不斷,我卻充耳不聞,只是心下激動不已,杜青衣、杜青衣!你沒有辜負這個名字。
我名青衣,原本不姓杜,從小園主只是小六、小六的喚著我,直到我初登台,唱活了杜麗娘之後,開始有人直接喚我杜小六,又因為我都唱青衣正旦,久而久之,杜青衣竟成了我的名。
也因此,我不懂園主為何讓許芳也唱杜麗娘,我下了台,正要走回裡間,果然就見許芳神色不明站在一旁,我冷淡的微微頷首,便和他擦身而過。
園主的用意我猜不透,但我知道,園主總歸是對我好的,因此我也不過問,就像我之前對他允諾過的,一切但憑他吩咐,我只要唱好我的戲,幫他物色名角就好。
說到名角,我記得沒錯的話,四年前那場戰亂之後,梅瀾便搬進了百順胡同,找個時間讓園主把他挖進來,順道把他那當琴師的伯父也一起帶進來。
我脫了戲服,卸下行頭,輕吁了一口氣,多少年沒有如此盛裝,眼下有些吃不消,不太習慣繁複沉重的戲服,就在我沾濕錦帕,細細擦拭著臉上紅妝時,小冬子走進裡間。
“青衣,管事說前堂有位公子,想請你喝杯茶。”小冬子遲疑的開口。
“推了。”我淡淡回道,下了台從不到前堂是我的規矩,這個管事是新來的?
“管事說那位公子,我們惹不起。”小冬子猶豫,他也知道青衣的規矩,但是管事說那位來頭不小,恐怕沒辦法善了。
我擦拭臉頰的手一頓,抬頭看著小冬子:“園主不在?”
“我在,小冬子,去推了。”才剛說完,園主就走進裡間,他淡淡吩咐小冬子,等到小冬子離開後,他轉頭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