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您宣布撤兵停戰,然後撤回潼關,僅此而已。”
“不可能!”
“如果我qiáng迫您這麼做呢?”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好了!想讓我宣布停戰撤兵,絕對不可能!”
“口氣這麼qiáng硬?倒不知你qiáng硬的資本是什麼。不過我最好奇的一點,就是在我停掉您的嗎啡的qíng況下,您能夠支撐多久而不跪地求饒。”
說完這句話,他很滿意的欣賞著榮祥那慢慢驚恐起來的表qíng。
“你……就算這邊不打了,那傅靖遠呢?”
“傅靖遠好辦,就算他為兄復仇心切,可也犯不著搭上身家xing命。我們不願打,他更不願打。”
榮祥吐出一口氣,良久不語。
顧文謙等的煩了,腳下稍微的加了些力氣,望著地上如活魚般猛然一掙的榮祥,他再一次出言威bī道:“三爺,您就發話,讓弟兄們回去吧。”
在他的印象中,這榮祥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如今這麼連踩帶嚇的,怎麼著也該服軟了。誰知他話音剛落,榮祥便扭頭閉上眼睛,氣息斷斷續續的答道:“這個話……我發不了。別的……你也不要說了……士兵們隨你走……我沒辦法……可我自己……絕不下令撤退……”
顧文謙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同時抬起了腳:“你自己找罪受,可怪不得我。我現在就帶著人回潼關去,你呢,既然不肯走,那我就把你留給傅靖遠好了------正好人家平白無故的死了個親大哥,怎麼著也得給人點jiāo待不是?”
榮祥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撐地搖晃著站了起來。聽完顧文謙的話,他輕輕的咳了一聲,隨即冷笑道:“你殺了我吧。”
他這句話話音未落,忽然腳下一軟,眼看著便要仆倒在地。顧文謙下意識的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捺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怪不得你一心求死,以你這具被腐蝕空的軀殼,我不殺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榮祥抬眼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白太白了,幾乎有些泛藍。他似乎是連咬牙切齒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是一種輕飄飄的虛弱:“沒想到,最後害我的會是你。枉我費盡心機,從老頭子手中接下來的竟是你們這個爛攤子。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能說是天要絕我。與其被俘,我毋寧死!”
顧文謙嘆了口氣,從腰中抽出左輪手槍,將子彈頂上膛,然後輕輕的放到桌上:“那請吧。你潼關的太太,我會擔負她一切開銷的。不會讓她受苦。”
榮祥抬手,拿起槍頂到自己的太陽xué上。
小孟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三爺你-------”
榮祥向他一點頭:“你別過來,等著給我收屍。jiāo給別人,萬一把我拖去餵狗了呢。”說完這話他閉上眼睛,不給自己多想的時間,手指決然扣動了扳機---------
“咯噠”一聲。
再扣,還是極清脆的“咯噠”一聲。
沒有子彈?
顧文謙的聲音驟然響起來:“三爺,我說過不殺你,就絕不會殺的。不過從此我倒要對你有所改觀了,視死如歸,算你是條漢子!”
傅靖遠到達虎頭驛時,傅仰山的遺體已經被親信收拾gān淨,暫時停在了那所宅院中。
虧得天氣冷,屍體沒有任何的變質腐爛。掀開頭上的白布,傅仰山鐵青了臉色,眼睜睜的望著上方的傅靖遠。死不瞑目。
子彈是從他的口腔she進去的,從後脖梗兒飛出來。所以乍一看,並沒有槍傷的痕跡。只是上下的門牙都被打掉了,那微張的嘴便顯得黑dòngdòng的。
傅靖遠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大哥平時睡覺也是愛張著嘴的,呼呼嚕嚕的吵得要命。可是現在,他睡的安靜了。
旁邊的副官緊跟著他,只怕他悲傷過渡,會做出些意外之舉。誰知他表現的異常冷靜,從頭到腳審視了他大哥的著裝之後,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傅仰山身邊。然後雙手捧著頭,聲音微弱的斥退了身邊所有的人。
人常說長兄如父,他先前對此並沒有什麼深切感觸。現在回首往事,卻是感慨良多。
他是幼年喪父。家裡就憑著他大哥主事。從小到大,他們就是兩路人。
他倆是興趣不和,志趣不投。弟弟出洋留學,念了很高的學位。哥哥卻始終連封書信都寫不連貫。弟弟是摩登青年,哥哥是粗俗軍爺。兩個人坐在一起,簡直就沒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