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祥垂下眼帘,飛快的舔了下嘴唇:“那小孟呢?”
“他啊……他可以繼續住在這裡,然後我們再給他一些錢。如果他願意的話,我可以在政府給他謀個職位。你覺得怎麼樣?”
他等了半天,見榮祥只低了頭髮呆,便有點急的捏了下他的手掌:“你倒是說話啊-----我知道你同他在一起久了,一時難分。可是分開一段時間,適應便好了。難道你還能一輩子都讓他伺候著?何況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小孟這麼大了,也沒有做一輩子奴才的道理。他要是知道了我的打算,怕是還要高興呢!誰不願意體體面面的生活呢!”
榮祥先還不作聲,聽到後面,卻仿佛著惱似的猛然抬起頭:“我養的狗我還不知道麼?你懂什麼!”
傅靖遠捺下xing子,和緩了聲氣繼續勸解:“可我知道人xing。人xing都是趨利避害的。誰都願意過自由自在的富足生活,都願意受人尊重。可你看小孟現在,他有自由嗎?他受人尊重嗎?你不覺得他很怪異嗎?”
他是在耐心的同榮祥講道理,但同時也有點隱隱的不耐,因為這個道理是這樣的簡單,其實沒有講解的必要。誰知榮祥聽了他這番話,竟憤然站了起來:“他是我的-------我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他連人帶命都是我的!”
傅靖遠的臉上還保持著微笑:“是是是,可是我們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我要講的是小孟------就他本人來講,他應該是願意離開你的。他既然願意,你又何必放不開呢?”
榮祥聽到這裡,表現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動物:“他不願意!”他氣的眼圈都紅了:“他不願意!就算你們都離開我了,他也不會走--------你憑什麼說他願意?”
傅靖遠心裡一股氣湧上來,終於也忍耐不住,冷笑道:“好,那你把他叫來,問他是愛做一輩子奴隸,還是愛做個堂堂正正的人!”說完這話,他沒等榮祥開口,自己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大聲喊道:“小孟!!”
十秒鐘後,小孟輕手俐腳的跑到門口:“傅先生什麼事?”
屋裡卻卻寂靜下來,小孟漠然的抬頭看向屋內,只見榮祥咬牙切齒的望著自己,傅靖遠則漲紅了臉,恨恨的瞪著榮祥。
他低下頭,等著。
終於還是傅靖遠忍不住先開了口:“小孟,你現在自由了,我給你找房子住,還給你一筆錢,請你離開這裡。你還有什麼條件,也一起提出來吧!”
語畢,他等著小孟表態。他覺得正常人是決不會對此存有任何異議的,所以心裡有著百分之九十八的勝算。只是等小孟走了,恐怕要花大時間才能把榮祥哄過來。
然而小孟並沒有回答,他逕自走向榮祥,然後跪在他的腳下:“三爺。”
榮祥低頭望著他,默然無語。
傅靖遠想,這大概是在告別了-------當然也許是向榮祥求證一下自己那番話的真偽。
然而下一秒,只見小孟忽然起身拿起茶几果凍盤裡的叉子,隨即向自己的脖子上劃下去--------他的動作太快了,所以榮祥伸手想要去捏住叉子時,叉齒正好扎進了他的掌心。
傅靖遠睜大眼睛愣在當地。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待見到榮祥咬牙收回手時,方看到一柄細齒餐叉扎透了他的手掌,卻還沒有血流出來。
根據僅有的一點醫學常識,他大喊到“別拔------”
然而榮祥充耳不聞似的,一把將叉子拔出來,然後惡狠狠的向小孟的臉上劃下去:“王八蛋!我讓你死了嗎?……你這狗養的雜碎……你他媽的……我先宰了你……”
那叉子連手心都能扎透,可見何等鋒利,如今被他拿來沒輕沒重的劃在小孟的臉上,當下便見了紅。小孟卻跪在那裡不肯躲,傅靖遠見勢不對,衝上來握住榮祥手腕,一邊奪下餐叉遠遠扔開,一邊大聲對小孟喊道:“還不快去叫醫生……你不要命了-------”
話音未落,冷不防榮祥一腳踢到小孟的腦袋上,傅靖遠趕忙放了榮祥去拉小孟,不想自己甫一鬆手,榮祥動作極快的扯著小孟的衣領拖向角落,然後抓了他的頭髮把頭往牆上撞去。小孟本來滿臉是血,被撞了幾下後,那血都蹭到了牆上,一條一條的血痕畫了老長。
傅靖遠見榮祥狀若瘋魔,竟有些打怵,只得悄悄走到他身後,看準時機一把用力抱了他腰向後拉去,眼角餘光瞥到一個老媽子正怯怯的在門口張望,不禁連忙大喊:“於媽……把小孟帶出去……快點!”
於媽暗叫不好,然後後退無路,只得硬著頭皮走進來,看見牆邊倒著個血葫蘆似的人,又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去碰,期期艾艾的扯了他的袖子:“小孟,快走,二爺讓我帶你出去呢……”
“你哪兒也不許去!”
榮祥一面奮力掙扎,一面厲聲阻止。那小孟果然搖晃著跪好,任憑於媽拉扯,一動也不肯動。
傅靖遠也急了,用力勒住懷裡的榮祥,大聲斥道:“這是怎麼說的!你沒看他都快讓你打死了嗎?”
榮祥忽然流下淚來:“我就是要弄死他……橫豎留不住……他就是死也得死在我的手裡……”說到這裡,他愈發哽咽起來。
傅靖遠沒想到他說哭就哭,而且哭得聲淚俱下,淒悽慘慘。不僅惻然放了手,轉頭吩咐道:“於媽,快去打電話找醫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