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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早在蘇半瑤來時,便暗暗的探明了他停車的地點,事後,他把蘇半瑤的屍體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車內。車門是鎖著的,他用一根鐵絲很巧妙的打開車門,並且沒有破壞門鎖。

確定沿途都沒有留下一絲鮮血痕跡之後,他急匆匆的往回跑去。然而剛進大門時,他便發現了樓頂上有人,走近一瞧,竟是榮祥。這讓他十分莫名其妙,不明白榮祥怎麼會跑到那上面去,然而剛叫了一聲,榮祥便大頭衝下的從上面栽了下來。

他本是下意識的便要上前去接住他的,然而剛剛伸出手去,榮祥已經一頭磕在花壇的水泥沿上,雙腳則隨即正好砸到了他的腦袋上。他挨了這一下重擊,不自主的便向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在了蹲在一旁的狗身上,只聽那狗嗷的一聲大叫,當場便被踩了個半死。

小孟眼冒金星的定了定神,心裡知道出大事了,趕忙便湊過去扶起榮祥。只見榮祥滿頭是血,已然昏迷不醒。一柄小刀子cha在他的胸口,並未對準心臟,小孟壓制住了滿心的慌亂,攔腰抱起榮祥便向車庫跑去-------這回的事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儘管他不知道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再後來,榮祥在醫院裡睡了兩個月。

胸口的刀子卡在了他的肋骨上,並沒有傷到內臟;肩膀上的傷也沒有傷到關節骨頭。不過他後腦部的頭皮被水泥沿磕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醫生只得給他fèng了許多針,同時又要安慰病患家屬:“幸好是在腦袋上的,到時頭髮一遮,看不見疤痕的喲!”

小孟聽著,先是沉默,後來輕聲問了一句:“腦震dàng……總不會死的吧?”

醫生很篤定:“人啊,哪裡就那麼容易的死掉了呢?”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小孟每次等待到絕望的時候,總是想想這句話。

後來,醫生開始擔心chuáng上的年輕人會變成植物人,小孟對於植物人這三個字,是很陌生的。聽了醫生的解釋之後,他反倒釋然了。

他漠然的想:隨便他變成什麼植物、動物。只要活著,有口氣在,就算變成妖怪了,我也要守著他。

要是死了,那我就守著他的骨灰。

然而,榮祥終究在某一個秋日的午後,甦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之前,是毫無預兆的。睜開眼睛之後,他也只是保持著仰臥的姿勢,眯起眼睛望著天花板。心裡一片混沌,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想。

小孟端了一盆溫水走進病房裡,肩膀上搭了條白毛巾。他是想給榮祥擦擦臉,毛巾浸濕擰gān了,他像往常一樣走到病chuáng邊,口中喃喃到:“三爺,該擦臉了。”然後他低下頭向榮祥看去。

接下來,他手中的毛巾啪的一聲,落到了榮祥的臉上。

榮祥的鼻子嘴巴都被濕毛巾蓋住了,只露出一雙眼睛,畏光似的半睜著,忽然眨了一下。

小孟哼了一聲,身子一晃,竟然坐在了地上。

“三爺……”

他只擠出這兩個字,然後便顫抖著起身跪在chuáng前,把額頭抵在榮祥的手臂上:“三爺啊……”

小孟是在八歲那年被賣進榮家的。在此之前,他似乎也是有家有親人的,然而那只是“似乎”而已,很奇怪,他現在再想起八歲之前的qíng形,腦海中都是一片空白,大概是因為那生活太辛酸,所以自動的忘記了。

八歲開始,到今年二十三歲,跟了榮祥十五年,一輩子該遭的苦頭,都已提前吃盡了,這些年來,他偶爾威風一次,也像是狗仗人勢,並不能留下美好的回憶。

之前的事qíng,他不願再想。幸而年紀還輕,以後的日子還長。

既然要活下去,就總得提了口氣活的漂漂亮亮。畢竟身後還有一家子人要靠著他呢-------這是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qíng,他竟然也有了個家!

榮祥在醫院又治療了一個月後,便出院回家了。或許是嚴重腦震dàng留下了後遺症的緣故吧,他同先前相比,明顯變得有些傻兮兮的。受傷前後很長一段時間的事,也忘了個一gān二淨。醫生告訴小孟,說像榮祥這樣的狀況,能夠醒來,而且沒有完全變成白痴,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這醫生的話,小孟完全同意。而且他覺得榮祥現在這樣子蠻好,起碼比先前乖了許多。

現在上海的經濟發展形勢非常之好,然而小孟因為家裡脫不開身,jīng力有限,所以並沒有隨著cháo流去開工廠辦實業。他依舊是做著點不大不小的投資,收益倒還可觀。起碼除了按時積蓄之外,還能把一家上下,包括奶媽小珍,都打扮的體體面面,吃的容光煥發。老媽子和廚子因為月錢豐厚,也做的很樂意。

在陽光燦爛的chūn日裡,他也會像周圍那些家庭和美的鄰居一樣,全家出動去郊外野餐。他開車,榮祥坐在身邊,小珍帶著寶寶坐在後面。車窗稍微打開了一線,溫暖的chūn風急急的撲進來,像只小鳥一樣掠過小孟的短髮。

榮祥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張粉紅色的信箋,攤在腿上,很仔細的疊了一隻紙飛機,然後回頭對著寶寶扔過去,正好打到寶寶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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