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慕容畫樓回眸,“咱們等會兒再回去吧。我不會跳舞,在那裡頗不自在……”
不知是銀霜亂了他的心頭,還是海水媚了她的眸子,李爭鴻覺得她此刻難得的嬌嫵。剛剛好似美玉蒙塵,如今才放出華澤。“那夫人你冷不冷?屬下叫人給你拿件衣衫,別被海風chuī了……”
慕容畫樓撲哧笑起來:“傻子,這都什麼季節了……”
一句傻子,好似心愛女子的嬌嗔,李爭鴻心頭一凜。回神時,才覺得自己褻瀆了她,心尖被絲線纏繞,越發勒緊,血痕累累。
他不好意思咧嘴笑。
輕風縷縷,身後有腳步聲,緩慢滑過。
慕容畫樓聞到了紫羅蘭的芳香,跟餐廳時白雲歸身上的味道相仿,不免轉頤去瞧。
是一年輕女子,猩紅絲綢旗袍被風chuī得微揚,曼妙身軀如水紋般dàng漾。頭上戴著軟呢罩黑色面網的低檐帽子,看不清面目。那絲網上墜了一顆血色寶石,跟她烈烈紅唇相映,妖嬈嬌媚。
她伏在離慕容畫樓不遠處的欄杆,玉白素手拿出煙盒,青灰色香菸夾在紫色指尖,卻忘記了帶洋火。
那女子閒閒側臉,便瞧見了慕容畫樓身後的李爭鴻。黑色面網後幽深眸子轉了轉,她舉步過來,問道:“有火嗎?”
聲音清冽慵懶,與她指尖的香菸一般頹靡。
李爭鴻雖然不抽菸,卻帶著火,這是跟在白雲歸身邊多年的習慣。見她這樣瞧著自己,李爭鴻很不自在,上前給她點燃。
點點星火,裊裊輕煙從她艷紅唇瓣逸出,氤氳出灼灼的譎瀲。
李爭鴻不喜這等風塵女子,又怕慕容畫樓被煙氣嗆著,便道:“夫人,我們回去吧……”
那女子聽到夫人二字,上下打量慕容畫樓一眼。雖然看不清她的qíng緒,卻也覺得她目光孤傲放肆,對慕容畫樓很不敬重。
李爭鴻心裡微惱。
“紫羅蘭的香水很好聞……”慕容畫樓突然道。這女子手上雖然素白,卻能瞧見三兩條淡微傷痕;手臂纖細潔白,抬起的時候異常結實。
這女子是受過訓練的。
她還跟白雲歸相識。
“多謝。”那女子噴出輕霧,淡淡道。
正好回去舞廳,便迎面遇上了雲媛。駝色披肩相映雪膚,莊重里亦掩不住風qíng款款。
“夫人,陪我去補補妝可好?”雲媛瞧見慕容畫樓,笑語親切,不經意抬手拂過自己的鬢角。
慕容畫樓瞧著她髮絲整齊,須臾才發覺是自己的鬢角被海風chuī散了幾縷。淡淡微笑:“好,我的妝也花了……”
洗手間旁邊的休息室,在甲板下面一層。沿著木板樓梯,李爭鴻走在前面,雲媛挽著慕容畫樓並肩稍後,後面跟著雲媛的近身侍從。
休息室在走廊盡頭。素白牆壁上,掛著法國油畫,濃墨重彩點綴走廊的單調。一路上有些小小房間,卻是緊鎖鐵門,上面寫著什麼雜物室之類,大約是閒人免進。
雲媛輕輕撩撥耳畔的鑽石耳釘,不著痕跡將它摘下,隨手丟了,就聽到一聲輕微叮噹響動。
“啊,我的耳墜子掉了……”雲媛失聲驚呼。
那耳墜子不徐不緩,滾入雜貨間的門fèng底下。
慕容畫樓沒有抬眸瞧她,心中很覺得好奇:這耳釘滾得也太有技巧了,好似故意丟過去的。
李爭鴻與雲媛的副官都過來幫忙尋找,卻見門fèng間一點細緻微光,怎麼都夠不著。
“你去找管事,讓他們開門,把耳墜子給姨太太找出來!”李爭鴻對雲媛身邊的副官道。
那副官連忙轉身嘟嘟跑走了。
迎面過來一名男子,身著金色制服,是伯特倫號上的招待。見雲媛急了,便道:“太太,需要幫忙嗎?”
雲媛眼波一瀲,道:“我的耳墜子掉在這裡了,拿不出來……”
那人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開香檳的起子,緩緩跪在地上,那起子慢慢伸入門fèng里,半晌卻都弄不出來。
去洗手間的人來人往,都在打量到底怎麼回事。
雲媛好似難堪,便道:“不必了……等管事來開門吧!”
那招待緩聲笑了:“太太不知道,法國的管事可拖沓了,半晌都來不了。您等等,我這快夠到了……”他話音剛落,切割完美的大顆南非水鑽耳釘從門fèng里緩緩拉出來。
雲媛鬆了一口氣。
那招待拿起耳釘,諂媚jiāo到雲媛手裡:“太太,這樣的鑽石耳釘貴重極了,您得仔細……”
兩人手掌一接,慕容畫樓瞧見一抹異常。
雲媛接過耳釘,慎重將其包裹在掌心,貼在胸口道:“總算找了回來……”
正常qíng況,應該拿在眼前瞧瞧是否有損壞的,那麼貴重的耳釘!
雲媛卻藏在掌心裡。
慕容畫樓便肯定了剛剛自己沒有瞧差。那招待雖然極快,她還是看見他將另外的一個小小東西順勢塞入雲媛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