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笑稱她謙虛了。
三個人又各自寒暄了幾句。
最後,慕容畫樓道:“……無言先生針砭時弊,言辭犀利,我一直佩服您的大膽與睿智。只是您對白督軍的評價,我並不是很贊同。新聞界看到的是那個人前的他,無言先生可了解背後他做了什麼?”
白雲展唇角浮起譏誚。
無言則眸色深斂:“那白夫人說說,白督軍人後都做了什麼?”
她雋雅眉目閃過浩然之氣:“功過自有後人評!比如這次無言先生遭遇暗殺,我並不認為是白督軍所為……”
白雲展沖她使眼色。
無言卻淡淡笑了:“我也不認為!在俞州,除了我,誰敢罵白督軍?我若是死了,新聞界定會認為是白督軍以泄私憤,對他的名聲大有損益。白督軍從一個小小協統,成就今日一方霸業,可見他不是一個愚蠢的人!”
白雲展聞言,微微錯愕:“是……是嗎……”
他這樣神態,略帶憨厚與尷尬,惹得慕容畫樓與無言都笑了,剛剛緊繃氣氛一瞬間鬆懈下來。
告辭的時候,無言對慕容畫樓道:“無言的筆並不是廉價的。倘若無言覺得白督軍已經無可救藥,我定是不肯làng費筆墨去攻訐他……”
慕容畫樓與白雲展皆是一愣。
回去的時候,白雲展還問她:“無言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微詫:“你是指哪一件?”
“遇刺那件……可是人家都是白雲歸下的手……”白雲展茫然瞧著慕容畫樓。深秋驕陽嫵媚,透過玻璃窗,灑在她玲瓏頸項。雪色肌膚閃過白玉色的光澤,青絲微垂,繚繞迷人。
只聽到她聲音含笑:“自然是真的!五弟,你要想成為一個傑出的報人,像無言那種,便應該有自己獨特的思考方式。人云亦云是大忌!”
白雲展偏過頭,一時間怔怔。
她拉過他的手,冰涼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似上好的綢緞般涼滑,嗓音更是蘇軟:“你讀新時代的書,道理比我懂得多。但是你被督軍抓來,就對他存了偏見,反而蒙住了雙眼。我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這些年,原本貧窮的俞州如今繁榮昌盛,比老城霖城還要繁茂,難道不是他的功績?他若是只顧財色,只顧權勢,俞州的經濟便會被他爭權奪利的私心榨gān,如何會有今日的顯達?”
白雲展眉心蹙了蹙,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她。
“無言的事qíng,你已經知道是誤會了吧?那麼你同學的事qíng,你準不準備讓督軍幫忙?”慕容畫樓斜睨他,緩緩而笑。
他倏然轉眸,目光兇狠:“他查我的私事?”
她失笑:“是我查的!你又砸東西,又離家出走,我擔心你,才去查你的私事!”
他狠狠奪過手,怒指她:“你才來俞州幾天啊,怎麼就學了官僚的跋扈?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的隱私!你憑什麼查我?我是個人,又不是你們手裡的棋子……”
前排的李爭鴻有些聽不下去了,出聲道:“五少,您若是肯告訴夫人,她何至於私下裡去查?您若不是她的親人,她何苦費時費力去查您的事?您以為查到這些,不需要功夫人脈嗎?”
“李副官!”慕容畫樓呵斥他,聲音里透出一絲嚴厲。
李爭鴻便不再開口。
而白雲展的臉色變化莫定,半晌不語。
“督軍已經派人去杭州斡旋,會儘快把你的同學救出來……”慕容畫樓歪著頭,笑嘻嘻伸到他的面前,“這份恩惠,你要不要?”
他伸手推開她的臉,神色不虞。
“誰知道是不是客套話!”白雲展語氣輕了一分,依舊故作qiáng悍,“等救出來了,我再謝她……”
時間已過十二點,官邸應該開飯了,回去不一定能趕上,他們便去了城中的飯店吃了一頓。然後慕容畫樓又去買了些許布匹,回頭給慕容太太和白雲靈做幾套旗袍。
而後又去酒肆,買了兩支紅酒。
回到官邸,日已偏西,樓前那一整排木棉樹高大矗立,稀薄日影里生煙,裊裊似誰的倩影。
家中只有慕容太太。白雲歸急匆匆出去了,白雲靈帶著慕容半岑看馬戲,至今未歸。
她似小孩子獻寶一般,把新買的布匹給慕容太太瞧,還拿了一匹湘竹湖絲chūn縐稠不住往她身上比劃:“媽,您穿這個頂好看……”
她神色雀躍,像個小孩子,白雲展在一旁道,“這種顏色的料子,只有親家太太這樣的氣質才配得上。”
濃郁的青翠映著慕容太太的雪膚,閃爍瑰麗光芒,她平靜而雍容的眸子生出咄咄bī人的瀲灩。歲月似乎不曾踏過她的生命,年近四十依舊這般窈窕婀娜,比少女多了分成熟韻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