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歸後背早已僵硬。
慕容畫樓纖柔胳膊挽住他,他的腳步不受控制隨了她去。
一杯冰涼液體入喉,頓時喉間胃裡火燒火燎,白雲歸才驚醒,手中水晶杯里注滿了威士忌。
他愕然。
斜坐在他身畔、仰面一口飲盡的女子眼眸發亮,如夜空下的墨色瑪瑙,貪婪品嘗高度酒jīng帶來的灼燒,臉頰微粉,還鼓勵他道:“督軍,這酒驅寒最好!”
她又為自己斟了滿杯。
他珍藏的那瓶威士忌一直擱在書房的西邊斜角,幾次見慕容畫樓回來打量,卻不知她居然是動了這樣的念頭……
白雲歸不由好笑,頓時揚眉笑了出去。這一笑,心口那重石仿佛鬆了幾分,將手裡酒杯一飲而盡。灼熱的氣息在周身流淌,而她又一口氣飲下一杯。
“慢點,傻丫頭!”他劈手奪過酒瓶,怒罵道,“這是威士忌,不是甜葡萄酒,喝多了有你受的!”
她酒杯空了,抱腿枕著腦袋,委屈望他。眼睛亮晶晶的,瑩瑩照人,似波斯貓一般閃動……
白雲歸只得給她倒了一杯……
窗外,寒風依舊在怒吼,秋雨蕭肅,攜著刺骨寒意……書房裡的白雲歸已經醉倒,慕容畫樓搖了搖瓶子,無奈嘆了口氣……
一瓶好酒,她還沒有喝夠,全讓他澆愁了!
第65章 勸藥(上)
腦袋裡萬針攢刺,這是白雲歸醒過來後第一個感覺。
他身上搭著羊絨毛軟毯,躺在書房的地毯上睡熟。屋子裡極暖,壁爐燒的紅火,瑩瑩爐火前,嬌小身子依偎在藤椅里,抱著駝絨披肩,一臉酣睡。披肩的流蘇穗子曳地,差點掉入壁爐……
醉酒的雙頤酡紅,鴉青色軟滑髮絲低垂耳畔,越發掩映膚色賽雪,檀口含丹;微翹的唇嘟囔著,睡熟的模樣如嬰兒般喜人。
白雲歸將她抱起,看似高挑的畫樓輕若無物,亭亭依偎在他的臂彎,身姿似一泓清泉般柔軟。
將她送回三樓。
叫傭人準備熱水、醒酒湯,白雲歸舒服沐浴,喝了醒酒茶,腦袋才開始慢慢清楚一些。他酒量極好,酒品上乘,向來能自控。若不是雲媛突然的出現擾亂心緒,他也不至於被慕容畫樓那小丫頭灌醉。
此刻已經huáng昏時分。
胃裡燒灼得厲害,他yù下樓喝點稀飯,卻被貼身的周副官瞧見,立馬道:“督軍,雲小姐不肯吃藥……”
手術早已做完。
取第二顆子彈的時候,雲媛暈死過去,倒是沒有受太多罪。可是醒來,她沙啞著聲音道:“告訴白雲歸,要麼殺了我,要麼放我走,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憐憫!”
羅副官端到跟前的藥,被她打翻兩次。
這些話,周副官不敢明言,只說雲媛不肯喝藥。
白雲歸微緩的臉色陡然鐵青,沉聲對李副官道:“去煎藥來!”然後回身,哐當一聲踢開了雲媛養病那間客房的門。
……
慕容畫樓在廚房小隔間的冰櫃裡偷冰塊往粥里放的時候,正好聽見一臉晦氣的周副官惡聲惡氣吩咐廚娘好好煎藥,然後自己在一旁懊惱地抽菸。
看到夫人灰頭土臉從小隔間出來,他連忙將煙丟了,恭敬行禮……
他比李爭鴻還要小,二十剛剛出頭,大致新入伍不久,言行間偶爾會露出一絲孩子氣……
白雲歸抱慕容上樓的時候,她就醒了。威士忌當時喝著過癮,後勁太大。她著實不想動,就在他懷裡裝死。可是嗓子裡燒得厲害,就想弄點冰塊含著,又自己躡手躡腳下了樓。
管家攔著,不給她冰塊,非讓她喝粥。她叫女傭去那些蜂蜜來,就自己偷偷溜進了廚房。
“怎麼了?”慕容畫樓笑容和煦。原本年紀就小,穿著月白色睡得皺巴巴的旗袍,這般甜甜一笑,臉上還蹭了一塊灰,像鄰家小妹妹,毫無往日見到的雍容。
周副官不禁覺得她親切,便將雲媛不肯喝藥,督軍又發火的事qíng,跟夫人一一說了。
“你們是從哪裡接到雲小姐的?”她打探道。
對外說雲姨太太已死,自然不能再像往常那樣稱呼她。就算認識,也只得叫聲雲小姐。
“南昌府!”周副官道,“洪督軍捉了雲小姐,督軍跟他要人,他就給了。洪督軍怕咱們督軍。從監牢里接出來,雲小姐就這樣了,身上傷了好七處,都不致命,不曉得怎麼回事……”
“人不是洪督軍傷的?”畫樓微疑。原來這些天,他一直未歸,是去了南昌府。
周副官搖頭:“應該不是,督軍接到雲小姐,還拍了拍洪督軍的肩膀,說幸虧他……”
“那怎麼不在南昌府醫治,非要回俞州?”畫樓疑惑,“督軍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