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早說啊!”白雲歸微怒,聲音不自覺嚴厲起來,“家裡為這事給盧家點頭哈腰,賠禮道歉的!你要是早說,兩家也好聚好散,我們家不至於事事低頭……你太不懂事!”
白雲展這回沒有炸毛,訕訕道:“她是女孩子嘛……”
“這個時候你還裝紳士?”白雲歸蹙眉,“一邊喊著男女平等,人格獨立;一邊扮演柔弱角色,遇事不敢擔當,便是你們年輕人追求的信念?荒唐!”
言辭間對盧薇兒不滿起來。
“督軍,遇事不敢擔當,可不是新派女子的軟處,而是所有女子的軟處。”畫樓輕笑,替盧薇兒辯解道,“若是有個男人願意替我扛事,我也願意躲在風雨後享受安逸。這是每個女孩子的嬌氣,您不能說這個荒唐。”
她皓腕在白雲展肩頭摁了摁!
白雲展神色微微不自在,瞥了她一眼,什麼時候都不忘打趣他!
原來,她也怕事……
白雲歸將這話擱在心中一思量,聽出一些無奈與苦澀來。她大致是在抱怨自己對她沒有維護吧?
那削纖肩膀,看上去更加羸弱。
白雲歸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這是個懂事又可憐的孩子。
又覺得這樣評價她不妥:她可是個會殺人的孩子,也是個時常透出jīng明果決的孩子……
瓊華滿地,月色清冷,透過紗窗灑落在客廳里,餐廳地板上一片銀霜。
三個人說了半天話,便各自上樓休息。
明明是夫妻,白雲歸往二樓走,腳步輕緩;慕容畫樓上三樓,步履輕盈,分房而睡好似是理所當然。白雲展走在他們身後,瞧著畫樓那娉婷背影,青絲在肩頭逶迤,勾勒她背部曲線柔和纖細,引人遐思。
他吸了口氣,有些念頭不敢動,一動便如決堤洪水,自己都控制不住,只得任由那些古怪的想法日夜燒灼自己。
次日晌午,畫樓帶著慕容半岑在花廳餵魚。
驕陽透過花廳的玻璃頂棚,在魚缸里投下五彩漣漪。各色熱帶魚遊走在假山假糙間,自由嬉戲。魚缸底部的彩色雨花石,掩映著翠綠色塑料海藻,斑斕多姿,整個水面似掛在碧樹繁梢的虹。
這空置已久的花廳,難得這般繁華。
畫樓穿了一件黛紫色老式斜襟夾棉長袍,銀紅色繡玉簪花雙梁鞋,青絲綰了低髻,別著海棠花簪。纖柔耳垂墜了細長丁香花墜子,雪色頸項修長細膩。
撒魚食的時候,耳墜搖曳,在她後頸落下一片旖旎的光澤,襯得雪膚更加透明。
白雲歸瞧著這一幕,只覺得這孩子也有別樣嫵媚。
慕容半岑認真聽畫樓介紹各種熱帶魚:“……這是孔雀魚……這種的叫寶蓮燈,像不像小畫書的寶蓮燈?這種是香吻魚,他們……”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叫了聲:“督軍!”
畫樓回眸,斑斕陽光投在她的眼底,生出動人心魂的驚艷,那細細搖曳的耳墜,添了嫵媚風qíng。她菱唇微揚,含笑喊了句督軍,又道:“您來看,我和半岑昨日買的魚,在清水裡養了一晚上,就全部放在一起……”
“真不錯……”白雲歸的讚揚有些別有深意。
他那次從窗口瞧見的魚缸,古怪里又亂七八糟的色澤,瞧著可笑。可是養了魚,居然透出濃艷的jīng致。
畫樓殷勤把魚食遞給他,他隨手撒下去,漫不經心道:“夫人懂得養魚?這種魚,霖城也有?”
“霖城沒有!”畫樓笑道,“我也是第一次養……”
“那夫人真的很聰慧。”白雲歸的目光深斂,投在她的眼眉之間。
她眼波清湛,神態自若:“多謝督軍誇讚!”坦然接受他的“讚譽”,好似根本聽不懂他話中深意。
白雲歸彎了彎唇角。
管家送了一封信,畫樓jiāo給一旁的李副官拆開。
“夫人,是吳家四少奶奶送來的請柬。有個太太們的同樂會,專門邀請夫人去玩……”李副官念給畫樓聽。
“吳家四少奶奶……”畫樓呢喃,沉默須臾才道,“同樂會是哪一日啊?”
“這個月二十三,就是後天!”李副官道。
“吳家少奶奶?”白雲歸在一旁cha嘴,“你跟她們有來往?”
畫樓接過他手中的魚食小罈子,擱在一旁的槅子上,笑道:“沒有見過……不過我也能猜到她們要做什麼。前段日子吳家四少爺非要娶容姨太太,鬧得滿城風雨。可是一轉身容姨太太成了督軍的人。四少奶奶只怕感激督軍呢,順便就請了我……”
白雲歸好笑。
見畫樓叫管家去回信,說自己後日會準時去,白雲歸便囑咐她道:“說閒話不打緊,不要學著她們談政治……”
“我是內地來的,哪裡懂政治?”畫樓黠慧一笑,目似明星般閃耀。
白雲歸不免莞爾。
客廳里傳來一陣鋼琴聲,調子不成氣候,故作流暢。若是沒有學過鋼琴的人,便會覺得好悅耳。可是jīng通琴藝的人,會覺得心裡膈應得慌。
不用說,陸冉又來了。
白雲歸聽到這琴聲,眉頭不由自主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