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歸面容沉靜肅穆,威嚴冷漠,身邊的下屬及家人便不敢聲響,怕觸怒了他,平添霉頭。
汽笛聲悠長傳來,鐵軌上由遠及近的滾輪哐當哐當,眾人引頸而望,遠處裊裊白霧在空氣里泅開。
專列到了俞州。
白雲歸眉梢微松,眼眸里的鋒銳減了三分。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白雲靈與盧薇兒對視一眼,各自笑起來。大嫂這次出門,只怕是幫大哥辦事,否則她回來,大哥不會帶這麼多下屬前來迎接。
火車停穩,幾名陌生的近侍先下來,恭敬立在一旁。
羅副官這才下來,直步走到白雲歸與眾位參謀幕僚面前,扣靴敬禮。
白雲歸的目光卻沒有落在他身上,含混沖他點頭,便越過他的肩頭,望向bī仄的車門。
翩然而下的,是一抹棕huáng。
身姿高挑挺拔,棕huáng軍服裁剪得體,勾勒出來客的曼妙纖柔與筆挺俊朗。英式高級軍官的軍服,尼龍料子硬朗英武,頗有氣勢。
軍帽端正帶著,一枚徽章在華燈下溢彩流光。
眾人譁然,居然是白夫人!
面對眾人,她揚眉一笑,英姿颯慡,大有名將風采。氣勢咄咄,絲毫不輸穿著督軍常服的白雲歸。
卻柔膚賽雪,瀅眸清湛,肅靜雙頤嵌著女子的嫵媚,剎那驚艷。一柔一剛在她身上結合得如此完美,既有軍人的英姿,亦有女子的嬌嫵,似嚴霜虬枝的那朵蠟梅,錚錚傲骨卻濃香馥郁。
這樣的女子,令人讚嘆,令人沉醉。
諸位幕僚臉上皆有欣賞與驚艷之色,白雲靈與盧薇兒瞧著眼睛都直了,艷羨不已。
畫樓步履輕捷走到白雲歸面前,學著羅副官的模樣,給白雲歸敬禮。手勢標準,神態恭敬,似謙卑的下屬。
“督軍……”聲音卻溫軟婉轉,凝霜皓腕纖柔,泄了底氣,無疑就是嬌俏的小女子,纏綿清婉。
白雲歸微緩的臉色卻驀然一沉,眉頭緊擰,帶了冷酷與鋒銳。當著眾人,他沒有出言指責,只是冷哼了一聲,轉身往回走。
畫樓微訝,忙跟了上去。
羅副官則吩咐近侍,把夫人帶回來的東西從火車上搬下來。
回程時,畫樓與白雲歸同乘一車。
他依舊yīn著臉,對畫樓道:“以後不准穿成這樣!”語氣十分嚴厲。
原來是不喜歡她這樣中xing化的打扮,畫樓失笑。她隨手摘了軍帽,一頭青絲便飄逸而下,撒落在軍服肩頭。那英武硬朗的軍服,頓時添了蝕骨柔媚,風qíng烈烈,比剛剛還要譎艷。
“我還以為您喜歡呢。那日葉督軍要做軍服,有了料子剩下,葉夫人便道要做一身穿著玩。結果好看極了,葉督軍一個勁誇讚,葉夫人便說讓我也做一身,穿給督軍瞧瞧。沒了料子,葉督軍專車去京都申請來的……”畫樓聲音婉麗,如山泉溪流般清新動聽。
白雲歸臉色卻更加沉落,聲音又添一份警告:“我不喜歡!以後不准穿!”
畫樓亦不介意他的怒火,兀自笑了笑:“好,以後不穿了……其實我也不喜歡,硬邦邦的,不如絲綢熨帖舒適。督軍,您一定想不到,葉督軍的夫人,居然跟我同歲!葉督軍比您還大一歲呢,老夫少妻生活里的點點趣事,簡直驚人相似,我和葉夫人也一見如故……”
話音未落,卻被他擁入懷裡。
gān燥微燙的唇瓣落在她的額頭,眼帘,雙頤,鼻樑,流連輾轉,便要滑下她的唇。
畫樓掙扎著將頭偏開,柔潤嫩唇從他臉頰滑過,清涼順滑,亦如她絲綢般的肌膚。
空氣一滯,白雲歸愣在那裡。
畫樓有些訕然,瞧著他渾身籠罩的怒焰,gān脆撇過臉去。
有些事qíng解釋不清的,他愛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
氣氛僵住。
白雲歸半晌才將心qíng平靜下來,他能感覺身邊人對這件事的冷漠與qiáng烈的牴觸,卻很是不明所以。
都睡在一起了,她到底在牴觸什麼?
火車站的月台上,畫樓剛剛下車,那種震懾人心的美麗,令他呆住。
他一直以為,軍裝是男人的專屬,穿在女人穿上會不倫不類。可是慕容畫樓愣是穿出了叱吒風雲的氣勢與勾魂奪魄的瀲灩,似漆黑夜裡放出明媚螢光的夜明珠。
四周全部都是黑色,大家的眼睛裡只能容得下她,一刻都捨不得轉眸。
美人著軍裝,居然有大將的風姿。
白雲歸心中亦是得意高興的。
可是,美人……大將……
鬼使神差,他居然想起一句詩:“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名將的下場,多是馬革裹屍;美人的下場,不外乎紅顏薄命。不許人間見白頭,一語jīng准道出,名將與美人,都會不得善終。
白頭老去,才是善終,他們卻是見不到的。
而她,居然將這兩種氣質融合在一起。
那麼她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