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微詫。
白雲歸便道:“吃晚飯了……”闊步走了出去。
次日準備去買些新來的chūn衫料子,添幾件短袖時髦的旗袍,吳夏采嫵突然來了。
她穿了件杏huáng色粵繡戲水鴛鴦琵琶襟旗袍,同色的短皮靴,嫵媚又gān練。眼睛明亮清澈,人卻瘦的厲害,一進門見家裡沒有男士,便往沙發上一躺,嘟囔道:“我餓死了,畫樓,有吃的沒有?”
畫樓、盧薇兒、白雲靈面面相覷,忙問她這是怎麼了,才這麼點日子不見,居然如此消瘦。
“你可是為了苗條刻意挨餓的?”盧薇兒一針見血。
“怎麼會,我又不胖!”吳夏采嫵躺著不動,好似有氣無力的,“真不行了,我好餓啊!畫樓妹妹,我要吃碧桃jī、油爆鮮貝、醋椒活魚、雲片猴頭、杏仁豆腐……呃,還有拔絲蘋果。你們府上有山東廚子吧?不是正宗魯菜味我不吃的……”
畫樓幾個人瞧她食yù如此好,大約是沒有什麼事,便鬆了一口氣。
“我們府上真沒有山東廚子,也沒有那麼多花哨吃的。雲吞麵要不要?”畫樓笑道。
吳夏采嫵摸了摸絞痛的胃,嘆了口氣:“只得如此了,我真是餓極了!”
畫樓便叫管家去吩咐廚房,做幾個小菜和麵條。
看她的模樣,應該是餓了很久。餓久了,胃的承受力變弱,應該吃些好消化的東西。畫樓又囑咐少放油,小菜全部要素淡的。
沒過兩分鐘,女傭端了剛剛烘焙好的蛋糕,只說麵條正在擀,還需要十幾分鐘,先吃點蛋糕墊肚子。
紅豆口味的蛋糕,有濃郁的清香浮動。
把吳夏采嫵肚子裡的饞蟲都勾起來。她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吃著,片刻便吃完了,又要了一塊,人這才jīng神一點。
麵條好了後,她又吃了一大碗,滿足的伸了個懶腰,斜坐在沙發里。
畫樓等三人便圍著她問到底出了何事,怎麼餓得這樣?
她嘆了口氣:“我們家三少爺前段日子不是丟了差事?整日混在家裡,無所事事便出去喝花酒賭牌。我三嫂又好qiáng又霸道,便不准他出去。兩人拉拉扯扯,三哥推了三嫂一把,哪裡知道不巧,撞上了梳妝檯,當時就見紅了。送去教會醫院,洋大夫說是小產,兩個多月……”
白雲靈驚呼了一聲。
盧薇兒表qíng有些遺憾:“真是可惜……懷了孩子頭三個月最要小心……”
“可不是,三嫂自己也大意,居然懷孕兩個月都不知道……”吳夏采嫵道,“孩子沒了,三嫂就氣得臥chuáng不起……”
“那你為何挨餓?”畫樓不解道,“你婆婆心qíng不好為難你?”
“沒有。”采嫵搖頭,“我和老四成婚一年多,老三夫妻成親兩年多,一直都沒有孩子。你們知道,我們家只有老三老四是婆婆親生的。婆婆就一直盼著我和三嫂懷孕。出了這麼檔子事,婆婆心qíng極差,結果老四回來說,陸冉有了身子,也兩個月了……”
畫樓隱約明白了。
盧薇兒和白雲靈則瞠目,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吳夏采嫵練達開朗的眸子裡並沒有哀怨,反而流光溢彩,粲然灼眼。她笑道:“……結果,想出兼祧的法子來!”
兼祧,便是兩房正妻。因為家中子嗣單薄,法律規定可以兼祧。兼祧的第二房,亦是正妻待遇。
“太無恥了!”盧薇兒憤然,“采嫵,你gān脆同他離婚好了,你那個男人,簡直就是個人渣!”
白雲靈露出同qíng的目光。
采嫵反而安撫盧薇兒,恬柔笑道:“我自然要同他離婚!他要是敢兼祧,我便敢離婚!我娘家也是山東望族,還從來沒有女兒嫁出去做平妻的!我堅決不同樣兼祧。結果,我婆婆居然有些鬆動,還跑去看了陸冉一回。沒法子,我只得不吃不喝,將自己躲在房裡,一哭二鬧三上吊,反正什麼法子都使了……旁的還好,我就是受不得餓!”
說完,便呵呵笑起來。她說的輕快,言語間毫不在意,眾人卻聽著心酸。
吳夫人到了這把年紀,的確是想孫子想瘋了。一個媳婦好不容易懷孕,結果掉了;一個媳婦一直不見動靜。如今姨太太突然有了身子,真是天大的喜事。為了這個孫子更加名正言順,大約才同意兼祧的法子。
可是怎麼不想想采嫵的處境?
遇到這樣的事qíng,一般女子都會哭哭啼啼。吳夏采嫵卻跟說旁人家的事qíng一樣,心qíng不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明明是她自己在演戲,她還在一旁湊熱鬧。
這個女子……
畫樓微微嘆了一口氣:采嫵是她見過最特別的女子,她應該有更好的姻緣!吳時賦配不上她的!
“婆婆不喜歡我,我不在乎;老四對我冷淡,我也無所謂。可是我在吳家唯一的尊貴,便是四少奶奶這個身份。如今他們想弄出一個兼祧兩房的事,想都別想!兼祧兩房,一個懷了孕又得寵,一個沒有懷孕又不得寵,我以後在吳家根本就無立足之地,還不如離婚……離婚還能分些東西,我帶著我的陪嫁,一個人過日子也不錯的。”采嫵言辭間有了些凜然,說到離婚,眼眸便熠熠放光。
“你們那樣的人家,離婚只怕難得很!”畫樓道。
“可不?”采嫵眸子微黯,嘆氣道,“婆婆想要孫子,我又不能生,那邊又懷了……兼祧我是不可能同意的,我娘家也不會同意;離婚,吳家又丟不起這個人,簡直是絕地!家裡天天不得安生!畫樓,你可有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