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母親真的出事了!
她……她還在嗎?
連這個親生女子都敢用這等荒唐藉口攔了,更別說外人。
怪不得白老爺子讓畫樓親自回來一趟。
倘若她還是以前的慕容畫樓,親自回來一趟又能如何?如今人家這樣攔著,非要闖進去,壞了人家的孝道嗎?
是要忤逆母親和兄長的意思嗎?
是要撒潑不顧自己的教養嗎?
什麼都做不了!
她瞧著那管事氣定神閒的模樣,心中冷笑,沖易副官使了眼色。
易副官頷首,上前掏出烏黑鋥亮的配槍,咔嚓一聲子彈上膛。
那管事的臉瞬間慘白。
易副官的槍已經抵住了他的額頭,聲音透出軍人的霸氣:“我家夫人向來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兩遍!你是個什麼東西,敢攔白督軍夫人的駕!帶路,去老太太的院子!”
那烏黑槍管,是qiáng權與霸道。
眼前這個幽靜貞淑的女子,再也不是慕容家的三姑奶奶,而是白督軍的夫人!
平頭百姓,有何資格攔督軍夫人的駕?這蹭亮槍管,透出的便是這般的qiáng勢。
那管事早已臉色紫青,雙腿打顫,仿佛能聞到這槍管里的血腥氣息,潰不成軍:“饒命,軍爺饒命,小的帶您去!”
如此無用!
在這些人心中,拿槍便可以糙菅人命。
畫樓嘆了口氣,道:“那有勞了!等哥哥回來,我自會告訴他,是我非要去瞧母親的,不孝的人是我這個親生女兒,不是他那個繼子!”
依舊那般婉約聲調,卻是字字嘲諷。
管事早已顧不得,顫顫巍巍要帶畫樓出中堂。
“三妹妹好大的架子!”一個低沉聲音含著嘲諷的笑,從門外傳來。
第150章
一聲嘲諷後,隨之而來的,是紛繁複雜的腳步聲。
是一大群人,匆忙、雜亂,不同於軍人的整齊,是烏合之眾。
青布短褂,青灰長褲,腳上穿著布鞋,二十幾個高大結實的漢子,手裡端著日式半自動雙管獵槍,將慕容畫樓和易副官、羅副官團團圍住。
中堂里頓時擁擠不堪。
那管事臉色稍霽,鬆了一口氣,露出得意。
易副官和羅副官驟然變色,眸子裡噙了薄怒。
唯有慕容畫樓眼眸平靜,不見一絲波瀾。
最後,剛剛那聲音的主人才踱步進來。
絳紫色長袍,稠面布鞋,溫文儒雅;身量高大消瘦,步履故作緩緩。拇指戴了枚碧玉扳指,疑似前朝遺老;指fèng間夾著翠玉煙管,裊裊旱菸清香隨之溢來,點點星火閃爍著。
待看清他的面容,畫樓微訝:他就是慕容半承?還以為是個多麼粗魯的人,這樣一瞧,很是文秀。他的模樣來看,實則想不到他會做出那麼多混帳事。
眉毛修長,眼睛圓亮,筆挺鼻子下,抿著微薄的唇線。
他的下巴方正,畫樓的下巴尖削,除此之外,他們的五官驚人的相似。
畫樓瞧向他,他亦瞧向畫樓。
跟慕容半承長得相像,畫樓沒有深想。原本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長得像不足為奇。
慕容半承卻露出欣慰笑容,yīn刻目光柔和了幾分。
“你便是畫樓?”他的聲音也輕柔了三分,“我有好多年未曾見你。上次見到你,還是六年前,在家裡祠堂後面的涼亭里……你可記得?”
聲音里有些感慨,期盼望著她。
挺滑稽,這是畫樓唯一感覺。他們的見面,很是滑稽。
這麼多槍管指著她,反而跟她談起往事來,令她啼笑皆非。畫樓臉上依舊寧靜無波,盈盈照人的眸子輕柔落在這長相跟自己五分相似的哥哥身上,笑聲卻有些調皮:“那麼多年了,又是無關要緊的人和事,早不記得了。您是大哥吧?”
果然,慕容半承臉色變了變。
“大哥,聽說我母親最近不舒服,我想要見見她。”畫樓聲音婉約柔媚,鎮定從容,絲毫不把這些扛槍的隨從放在眼裡。
慕容半承對她的表現有些驚喜,好似父母瞧著兒女出息了那般欣慰。可是聽到她說要見慕容太太,頓時落了臉:“下次再見吧,老太太最近不舒服,吩咐了什麼人都不見。”
他的qíng緒很明顯,都表現在臉上。單單這一點看,應該是個粗莽的人,面相斯文不過是假象。
慕容畫樓溫婉笑了:“大哥,自家兄妹,咱們不需這般隱晦吧?你對我媽做了什麼,外面又是如何傳的,我遠在俞州都聽說過,你應該也是知道。是你不想讓我見我媽的。倘若我非要見,你又如何?”
慕容半承面容已變了顏色,慍怒道:“就算我不想讓你見老太太,又能如何?這個家,我說了算!”
“那就請大哥行個方便,讓我們母女見上一面!”畫樓似聽不懂慕容半承話語中的果決,依舊淡然說道。
慕容半承含怒臉色發紅,望著她的平靜,便想起老爺子那悠然自得卻覆手掌控一切的模樣,心中恨得很,揮手道:“送三姑奶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