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定了主意,我聽你的,你做主吧。”畫樓道。
南洋也好,俞州也罷,等到時局一亂,以白雲歸對孩子們的愛護,第一個念頭便是送他們走。到時再說去美國,也為時不晚。畫樓知道動亂的大約時間,她可以暗中未雨綢繆。
哪怕現在去了美國,日本侵華時,白雲歸也會飛躍重洋回國的。
畫樓難以想像白雲歸看到報紙上日本人在華夏土地上狂轟亂炸,他能悠閒坐在庭院品茶。
南洋、美國,對於他們都是背井離鄉,唯一的差別便是香港雖然是英國殖民地,卻到處是huáng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
白雲歸見她不是敷衍,語氣很真誠,便微笑著吻了吻她的鬢角。
下午的時候,易副官回來稟畫樓,他這兩天查了誰跟慕容花影來往密切:“舅奶奶和表小姐來俞州時間不長,跟六小姐的婆家張氏走的最親近,二舅奶奶也常去張家。
張四小姐張妍才藝出眾,慕容表小姐跟她學游泳和打網球,兩人關係很密切。其他的,就是齊家五小姐、高家大小姐跟慕容表小姐關係要好。”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
畫樓還記得白家剛剛來俞州時,張妍那總是在她身上打轉的眸光。
可那次宴會,張妍在日本,她不可能親眼見過自己穿那件旗袍。
她若是有心打聽畫樓的愛好,那件旗袍的款式做工也能打聽出來,可她那般聰慧,想要抓住她的把柄不容易。
她在日本,這是最好的反駁證據。
倘若不是她,那麼還會有誰告訴慕容花影?
想起這些,畫樓便暗自好笑,她如今真的要面臨雲媛當初的處境,替白雲歸擋住外面心懷不軌的女人。那些女人,白雲歸可能看不上,可公共場合,還是需要夫人出面擋一擋,他才能順利脫身。
她會不會也落下悍妒的罵名?
“你繼續叫人盯著慕容表小姐,看看她最近又和什麼人走得近。”畫樓道。
但願不要是張妍,否則她真不管了,jiāo給白雲歸去對付。兩家是姻親,她跑來給自己添堵,畫樓收拾她,只怕沒有收拾慕容花影那般痛快了。
沒過幾天,總統夫人帶著女兒來拜訪畫樓。
畫樓想,大約跟政務相關吧?聽白雲歸的口氣,南邊政府如今又是幾派紛爭。這種事qíng在民國期間屢見不鮮。
能爭取白雲歸的支持,勝算會高出一籌。
畫樓裝作不知,見了總統夫人。
知道總統夫人年過四旬,見到她時,畫樓暗暗吃驚。她穿了件碧湖色旗袍,蘇繡並蒂蓮花紋,花蕊暗藏金色絲線,淡雅里透出雍容;披了銀狐坎肩,時髦又高貴。
不過三十出頭模樣,妝容jīng致,笑容溫婉。
她身邊跟著個十五六歲的花蕊般嬌艷少女,rǔ白色大風衣,清純嫵媚。
“內閣那些人,整日只知道安守一隅。可不打過長江,北方遲早要南下,何不搶占先機?”總統夫人毫不避諱跟畫樓談起政事,一副女政客的犀利言辭,畫樓微訝。
她故作迷惘,不解看著總統夫人:“要打仗啊?還是不打的好……”
總統夫人才發覺,白夫人對政務一竅不通。可外面的人不是說她兇悍霸道,腹中有乾坤,是白總司令的賢內助嗎?
怎麼這點基本的政務都不了解?
還是故意裝作不了解?
“以戰止戰嘛!”總統夫人亦放鬆了口吻,好似兩個婦人閒話家常,“戰爭便是為了防止更多的動亂……其實我也不太懂。總統很傾佩白將軍,還說內閣倘若由白將軍執掌,如今的局勢會大不相同……”
更大的官位拋下來了。
居然許諾了白雲歸總理之位,畫樓暗暗驚嘆。
南邊把他看得這樣重要啊?
畫樓不接腔。
正好慕容半岑進來,qíng緒很低落。前幾天清歌和素約的滿月禮,白雲歸把半岑養著五彩燕魚的魚缸給砸了,那條魚便窒息而亡。
半岑當時臉色鐵青,白雲歸被他的模樣嚇一跳。
昨天叫人買了條一模一樣的,半岑卻看也不看一眼,整日失魂落魄的。畫樓一打聽,才知道那晚慕容花影被張君陽和白雲靈從花廳抬出來,想必是慕容花影勾引白雲歸,惹得他大怒,手邊的魚缸的就隨手砸出去。
她有些懊惱提醒白雲歸:“那魚是高小姐送給半岑的。”
時隔將近一年,白雲歸真的忘了那魚的來歷,只當是普通的魚。事後他也懊惱不已。
將近十個月了,畫樓以為半岑忘記了,可在他心中,仍有著這般深的傷痕,無法癒合。
高平莎大約是他qíng竇初開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所以格外珍惜。
畫樓正yù把半岑介紹給總統夫人,一旁安靜含笑的總統千金忙站起來,臉頰羞赧微紅,qiáng撐著笑容跟半岑道:“你好。”
慕容半岑不太記得她,卻瞧著她穿了件rǔ白色風衣,臉頰艷若燦霞,隱約想起清歌和素約滿月禮那日,有個女孩子紅著臉,問他能不能陪她跳舞。
他當時見她窘迫得厲害,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試圖與人jiāo流,卻心中怕得緊。倘若別人拒絕,就更加害怕了。他當即牽了那女子的手,蹁躚入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