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靈胸口發緊。
次日一大清早,管家說六姑爺又來了,要不要請進來?
白雲靈尚未起chuáng,白雲歸和畫樓正坐著吃早飯。
畫樓小口小口呷著牛rǔ,好似沒有聽到。
白雲歸見她半晌不語,便抬頭看了她一眼,瞧見的是畫樓面容淡然帶笑,眼眸卻幽靜無波。
他問管家:“六小姐不肯見姑爺?”
張君陽來官邸,向來是直接進來,不需要像外人一樣等待白雲歸的接見。如今突然變了規矩,白雲歸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管家低聲道是,又快速睃了畫樓一眼。
她依舊不語,等這杯牛rǔ喝完,才將透明玻璃杯放下,拿起餐巾拭了唇角。白雲歸亦看了下她,見她神色平常,卻太過於冷漠疏離,知道她心中怪張君陽。
白雲歸道:“請姑爺進來。”
已是臘月,張君陽穿了件青灰色大氅,裡面穿著咖啡色格子西服,同色馬甲,胸前掛著銀色懷表鏈子,步履穩重走過來,那懷表鏈子泛出銀色光芒,熠熠灼目。
白雲歸臉色清冷,看著張君陽,眸子便染了霜色,毫不客氣道:“靈兒在我這裡住了半個月,我還是頭次看到你登門,你心夠大的!”
張君陽俊逸臉頰一陣尷尬。他沒有辯解,沒有反駁,低聲認錯:“大哥,是我錯了。”
白雲歸便蹙眉哼了聲,還要教訓時,畫樓倒是做起了好人,笑著問張君陽:“吃早飯沒有?靈兒還沒有起來,你坐下吃飯。”
張君陽道多謝大嫂,順勢坐到了白雲歸的斜對面。
吃了飯,白雲靈還沒有下樓,畫樓跟管家耳語一番,然後叫傭人收拾桌子。
管家上樓去,片刻又下來,低聲跟畫樓耳語:“夫人,六小姐說她明白了,她暫時不餓,不急著吃飯,您什麼時候需要她下來,派人去說聲即可,她都梳洗好了。”
畫樓頷首,轉身便對白雲歸和張君陽道:“靈兒還沒有醒。昨晚不知道鬧騰什麼,估計半夜沒睡,早上就賴chuáng了。”
張君陽明亮眸子微微一黯。
三人在客廳下去,白雲歸習慣xing抽了雪茄,點燃之後,滿屋子煙糙香裊裊浮動。
“君陽,我和你大嫂都覺得你是個明白人,才把妹妹jiāo到你手裡。你姑母家的事我聽說了,你表妹也不容易,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就去了,她自是難過。可你這樣照顧她,算怎麼回事?”白雲歸原本聲音還輕,說到最後,越來越厲,“那麼大的表妹,單獨住在你的院子!”
白雲歸今天才教訓張君陽,肯定是知道了昨日白雲靈拒絕見他的事。
白雲靈沒有在兄嫂面前訴苦,還幫他遮掩了,否則依著白雲歸的權勢和脾氣,她回來的第一天,張君陽和張偲都會被叫過來罵一頓,而不是等到今天。
張家那些事,白雲歸大約也是道聽途說的。
張君陽心中暖融融的,靈兒就是這樣讓人心疼,不管自己受了多少委屈,總是先想著他。
張君陽沒有隱瞞,道:“大哥,是我不對,我沒有考慮靈兒的感受。”旁的話卻不願意多說。
白雲歸又罵了幾句不懂事,張君陽皆不辯解,全部承認下來,只是說他錯了。
他不想當著白雲歸說家裡事,白雲歸和畫樓都能看得出來。
周副官整理好了文件,白雲歸今日要見南方政府特派員,便又叮囑幾句,起身走了。
畫樓端了茶,問張君陽:“不願意在你大哥面前說,能不能跟我這個做嫂子的說?”
張君陽微愣。
他沉吟半晌,還是道:“是我對不起靈兒,我會處理好。”
畫樓有些失望,這個張君陽太好qiáng了。他不喜歡旁人cha手他的家事,怕是對方是權勢顯赫一方的白雲歸。
他很自信自己能解決好。
“妹夫要如何處理?”畫樓聲音一冷,氣焰咄咄,“是讓靈兒繼續住在官邸,還是接回去和你表妹住一個屋檐下?”
張君陽垂眸,半晌才抬起眼,眼神有些黯淡:“大嫂,我能不能和靈兒說?”
“不能!”一向通qíng達理的畫樓語氣如截鐵,“君陽,你別怪大嫂管你的家務事。你不能見靈兒,因為她病了……”
張君陽平靜面容微變,蹭地站起來,差點弄翻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盞。
“靈兒怎麼了?”他臉色變得發紫,慌亂望著畫樓。
卻只見一雙深邃平靜的眼眸,好似寒潭般孤寂清冷。明明如此清湛,卻叫人心底發憷。
他靜下來,有些訕然坐了回去。
“靈兒哪裡不舒服,醫生怎麼說?”他的語氣迅速恢復了理智,平靜。
“沒有請醫生。”畫樓亦聲調平和,似跟他打起了擂台,看誰先敗下陣來。
張君陽眉頭微蹙,不解望著畫樓。
畫樓捧起茶杯,描金骨瓷茶杯在她白皙似青蔥指尖,若燦霞般灼艷。她聲音低柔緩慢:“心病需心藥醫,請醫生來看有什麼用?前幾日朋友添了一位小少爺,她大哭了一場,藏在這裡的病才發出來。君陽,見了你,她越發不快……”
張君陽頓時明白過來,又沉默不語。
這人,畫樓心中有些惱,他如此固執!
卻又覺得他和自己有些像。
白家的人都很開通,哪怕是bào躁如白雲歸,跟他說道理,只要他錯了,他會退步,白雲靈自不必說,她鮮有堅持的時候,幾句話就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