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笑起來。
除夕的年夜飯,熱鬧非常。
白公館燈火通明。古樹虬枝懸掛紅紅燈籠,火焰般光線里,處處透著新年的歡愉與喜慶,比從前的年味都重。
家裡不管是主子還是傭人,全部換了嶄新的喜慶衣裳。
慕容半岑和慕容畫樓都眼眶微熱,他們倆第一次過如此熱鬧的新年。畫樓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新年是在俞州,當時白雲歸南下巡查,他們喝酒跳舞,玩鬧到天亮。
可那種熱鬧,絲毫不同於此刻的熱鬧。
此刻的熱鬧里,是家庭的溫馨。
慕容家亦是大家族。可每年的年夜飯,慕容半岑總感覺兄弟姐妹看他們母子的表qíng很怪異,他從未真正融入那個家庭中。此刻他才是第一次覺得大家庭的融融暖意。
白家二房的二老太爺早些年迷戀道教,在白家搬到俞州後一個月,他就說要四處雲遊,不顧白老三的反對,離家不知所蹤。而二老太太雖然未出家,卻吃在念佛,形同方外之人,不要兒子和媳婦在跟前伺候。
白老三沒有親兄弟,就帶著妻子來到白公館過年。
白家老四媳婦雖然跟白老太太最親密,跟自己婆婆沒有感qíng。可這年關,總不能不顧父母,跑到大伯家裡吃飯。老四夫妻只是中午過來坐坐,沒有留下來吃晚飯。
白家四房留在霖城守業。
五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一早就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閨女過來。
滿滿兩大桌人。
大家知道清歌不哭,全部圍著他,逗著他笑。五房的小八拿了懷表給清歌看,huáng金表鏈熠熠生輝,清歌一把攥住,咯咯笑得歡快。
小八也忍不住笑,便將懷表送給了清歌。
畫樓忙過來,準備趁清歌不備從他手裡拿下來。她剛剛用力,清歌緊緊攥住,鼻子皺了起來。
又是惹得大家笑。
五老太爺是白老爺子的幼弟,只比白雲歸大兩歲。兩人小時候經常一處鬧完,那時五老太爺身子不太好,長得瘦弱,跟在白雲歸身後,像個小跟班。他沒有出國留學,十六歲便娶妻,他的長子今年十九,次子十七,幼女十三。
他的長子白家兄弟排行第八,也剛剛結婚,娶的是霖城書香世家辛家的姑娘。
白雲歸的長子還不滿周歲。
白雲歸心中感嘆著,走過來對畫樓道:“既然是小八送的,讓清歌收下。等我們清歌長大了,有好東西還給他八叔!”
白老八白雲敬也笑道:“大嫂,小禮物而已。您這樣,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畫樓說了句多謝八弟,任由清歌拽著那懷表。
小九白雲唯不甘示弱,拿了自己的懷表,在清歌面前晃,結果清歌看都不看。
白雲唯臉頰緋紅,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小十白雲華沉默寡言,和五叔家同齡的孩子相比,他很靦腆,拿了個布偶娃娃在清歌面前。
清歌立馬丟了那懷表,去攥布偶娃娃。
“原來他還知道要新鮮的……”小九不甘心在一旁嘟囔著,惹得眾人都笑他。
白雲華又拿了個布偶給旁邊的素約。
三個多月的孩子,素約的表現很正常,她對那布偶娃娃視若不見,繼續吮吸自己的手指。
和她相比,清歌越發顯得好玩,與眾不同。
一家子人都說,這孩子以後定有大出息。
吃了飯,白雲歸說晚上有下屬要見,除夕夜有些公務忙,先回去。
老太太抱怨他太忙,還是不好留他們,親自送他們出了門。
到了小公館,又是一番喧鬧。
蘇捷jīng神很好,跟慕容半岑玩得開懷。
素約哭了一回,清歌也顯得懨懨的,畫樓不敢多留,隨便吃了飯,半個小時就從小公館離開,回了官邸。
車子尚未上還提,畫樓看到海堤前方yīn暗處,一個頎長身影,站在那裡望著蒼茫海面愣神。
倏然,一陣刺目亮光,他抽出一柄鋼刀。
畫樓忙叫司機把車子停下來。
那人抽出刀,倏然朝自己砍去。
白雲歸亦瞧見了,他微微蹙眉。
畫樓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刀下去,他疼得腰腰直不起來。
一刀一刀,他的胳膊、胸膛、大腿至少被自己割了七八刀。
畫樓才注意到,他的腳步地面上,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具屍體。
燈光昏暗中,那人背影纖瘦高大,下手卻果決狠辣。
“章六他做什麼,好好的不要命了?”白雲歸的聲音沉了下去,震驚里攜了怒氣,準備叫周副官下去看看。
畫樓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對司機道:“繞道,開車!”
她的聲音發緊,看不清面容,亦知道她神色嚴峻。
周副官和司機都怔住,背後涼颼颼的,人有些懵。那個不停向自己揮刀的,是季龍頭未來的女婿章子莫,道上叫他章六子!
夫人低低吼聲響起,司機才道是,轉身開車,向後倒車。後面車子的司機莫名其妙,卻不敢耽誤,全部調轉車頭,離開了海堤,繞道回了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