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都是黑色,我什麼都看不見,追了幾分鐘就不見了他們蹤跡。
我折回船,讓平莎和雁落哥先走,我要回來找媽和蘇捷。平莎非要同我一起。我們買了輪船上的小艇,卻不認識路,在海上漂了一天,還遇到了風bào雨。最後遇到了漁船,才回來……”
白雲歸臉色鐵青,手上的青花瓷茶盞猛然頓在桌子上,砰的一聲,杯蓋跳起來,滾落在地毯上,碧綠茶水沁在雪色桌布上。
茶香裊裊中,他的眸子深邃而煞氣重重。
“在出事之前,可有什麼不對勁之處?”白雲歸沉聲問道,聲音里噙了雷霆怒意。
慕容半岑好不容易平復的qíng緒,好似被白雲歸帶動,不免亦憤然起來。聽到他問話,半岑想了半晌:“沒有……”長長的沉默,他倏然驚呼,“只有一件事,可跟媽和蘇捷又沒有關係。”
“什麼事?”畫樓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溫和,藏在袖底的手卻緊緊攥著。
白雲歸和慕容半岑已經怒氣攻心,她必須冷靜,冷靜!
可心不由自主沸騰起來,她也怒,也擔憂,更多是害怕!蘇捷那么小,不知道吃苦能不能抗不過去;蘇氏那麼傾國譎艷,男人看到她難免不動心,倘若那些人……
她qiáng迫自己不要去想。
要冷靜,冷靜的明白對方是誰,要做什麼。
“雁落哥說,他好像在船上看到了他的庶姐高雪芝。當時只是被海風掀了面網,他驚鴻一瞥,等追過去的時候,人就不見了蹤跡。平莎說他眼花了,他卻說自己瞧得真切!”慕容半岑回憶道,“只有這件事,其他的,什麼都正常……蘇捷跟我們去看了海景,媽一直待在船艙里。”
慕容半岑想起當初自己抱了蘇捷出來,高雁落大驚失色的模樣。
可是他很快就平靜。
當他問這孩子是誰,慕容半岑照實說了,他又是微微驚詫,然後就笑了笑,也抱著蘇捷玩,絲毫不介意,讓慕容半岑鬆了口氣。
他真怕高雁落會詰問。
可是沒有。
平莎的哥哥很尊重別人,他尊重蘇捷,沒有不快甚至不屑;見到蘇氏後,目露驚艷,同樣尊重她,說話沒有半分敷衍和輕浮,當蘇氏是平莎未來的婆婆,言辭間透出客氣與長輩般的敬重。
白雲歸聽了慕容半岑的話,神色一頓,他看了眼畫樓。
去年年底,雲媛告訴白雲歸,日本有批訓練有素的特務即將送到南方。他們得到消息是幾個月後,也許早就秘密來了。
她讓白雲歸處處小心,那些特務選擇的據點,可能是廣州、俞州和南京。做過這一行的都明白,想要在此處落足,需要靠山。
那些特務都知道白雲歸的秉xing,拉攏他是不可能的,那麼脅迫呢?
想要脅迫白雲歸,便要從他身邊的人下手。白雲歸在俞州的親戚眾多,每個人都可能是特務們下手的目標。
可什麼人白雲歸必須去救,什麼人失蹤,白雲歸會妥協?
要麼是他的一雙女兒,或者他的妻子;或者他的父母,或者……
他的妻子背景深不可測,國內qíng報界一直在猜測慕容畫樓到底是何方神聖,卻一無所獲,這些雲媛也告訴過白雲歸。白雲歸當時只是撇撇嘴,說了句,“她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而已。”
他相信,慕容畫樓就算真的有背景,也早就斷得gān淨了。她和雲媛不同,她嚮往安逸舒適又穩定的家庭生活,她喜歡熱鬧,喜歡親人喧囂。特別是兩個孩子出世,便是她下定決心,慕容畫樓這輩子只可能是白雲歸的妻。
她的決心,白雲歸明白,所以他不疑有他,他很安心。
對慕容畫樓下手,可能弄巧成拙,反被她一窩端。
對白雲歸的孩子下手,更加容易觸犯白雲歸的底線,最後拼得魚死網破,撈不到好處。
對白家二老下手?
那麼便需要籌劃一番。
可能是他們在籌備過程中,偶然得知了蘇氏和蘇捷的存在。比起白家老爺子和老太太,蘇氏和蘇捷更有利用價值。
韓橙來到俞州,白雲歸懷疑她的身份,卻沒有拘留她。後來她拜訪了高雪芝和張妍。
白雲歸一直留心這二人。
這兩人中,不可能都是日本特務。倘若韓橙bào露,她們兩人便都要bào露,這樣太有風險。
白雲歸當時猜想,要麼高雪芝和張妍都不是,她們只是韓橙的煙霧彈;要麼其中一人是。
蘇氏和蘇捷,是不是被高雪芝弄走?那麼,高雪芝是不是日本特務?
白雲歸看向畫樓,畫樓亦看他。
兩人目光一撞,居然有些心靈相通的會意,彼此頷首。
畫樓對慕容半岑道:“半岑,你先去梳洗一番,換身gān淨衣裳,吃了飯休息。這件事,我們會處理,媽和蘇捷不會有事。”
慕容半岑jīng明了不少,聽畫樓的口風,她知道是什麼人綁架了母親和蘇捷?他一把攥住畫樓的手:“姐姐……”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因為他發覺畫樓的手在發顫。
一瞬間,心酸與愧疚全部湧上心頭,他眼睛有些澀,更加緊緊握住畫樓的手:“好!姐姐,你早點找到媽和蘇捷!”
她也擔憂,甚至害怕,否則她藏在袖底的手不會發抖。
可她裝作雲淡風輕,讓他相信這件事很簡單,很快就可以解決,讓他安心。慕容半岑這個瞬間,才發覺他記憶中總是滿含鼓勵望著他的姐姐,亦需要支撐。
他不能給她支撐,但是他可以不成為累贅。原本要問她是不是知道母親和蘇捷的下落,話到口邊,便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