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臉色一片灰白,是啊,慕容蘇氏已經死了,現在這個女人是誰,跟他們慕容家有什麼關係?
慕容蘇氏是女眷,平日裡親戚家都鮮少走動,別說俞州的人,就算是霖城的,非親非故的,哪個敢指著那張照片說,那就是蘇氏?
沒有人敢確定,除了慕容家的人。只要他們不說話,旁人就只能是瞎猜,無從證實。
這裡是白雲歸的地盤,只要她不鬧,別人更加不敢說閒話。
但是這口氣,她怎麼忍得了?
陳氏的胸膛激烈起伏著,早已不顧形象,bī問白甄氏:“太太這話,是讓我把委屈又咽了?”
又?
白甄氏聽了,心中冷笑不止。
當初那口氣,陳氏要是咽了,外人不可能知道慕容家發生了那樁醜事。大門大戶,誰家沒有幾件爛衣裳,誰像陳氏囔得天下皆知?
陳氏還好意思說自己咽下了那口氣!
白甄氏便想起當初懷了長子白長軒的時候,丈夫和先大嫂做出了那等醜事。婆婆做主,讓先大嫂自盡,丈夫還以為是她的主意,從此和她鬧了脾氣。
當初先大嫂進門,是她丈夫白嗣立做的新郎官,後來他們居然假戲真做。這等醜事,女人除了咽下去,還能怎樣?要是吵了起來,吃虧的是自己!她這輩子就算再嫁人,別人也總會提起這檔子事,作為茶前飯後的談資。
當初她的前夫和大嫂如何如何……
白甄氏懷著孩子,除了忍,她別無他法。
這件事後,她和丈夫從此形同陌路,連婆婆的好意,在白甄氏眼裡,都總帶著幾分不明不白的裝糊塗。
難道老二和大嫂不清白,婆婆不知道?她知道的,她相信自己的兒子,所以不管不顧。結果她兒子沒有把持住,她才做主,讓先大嫂自盡。早gān嘛去了?這件事過去快十年了,白甄氏一直無法對婆婆釋懷。
後來慕容畫樓進門,又是她丈夫做的新郎官。
是因為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白甄氏一直不喜歡慕容畫樓,總覺得她的笑容太過於yīn柔。
她年輕……她要是也守不住,又是老二……
白甄氏卻不再年輕了,她再也斗不下去了。她有四個孩子,人至中年,她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雖然大哥和慕容畫樓感qíng很好,可白甄氏仍是心有餘悸。小五媳婦經常在她不經意間表現出對慕容畫樓不快時,瞥她一眼,她是清楚的。
她也想將心中的介懷丟下……
可慕容畫樓在跟前,她就能想起,當初慕容畫樓是怎樣進門的;她也能想起,先大嫂是如何在人前八面玲瓏,人後卻勾引白嗣立的。
慕容畫樓與先前的大嫂進門,拜堂的,都是白甄氏的丈夫白嗣立。
這些念頭從心尖滑過,仍劃出一條條血痕,白甄氏捧著茶杯的手緊了幾分。須臾,她才輕輕嘆了口氣:“舅奶奶,怎樣是委屈?”
陳氏一愣。
“舅奶奶,有句話只怕一直沒人告訴你,如今還是我來說吧。”白甄氏已恢復了自若神態,“如今不再是老祖宗的規矩,現在是民國了,多少人家拋棄妻子,還傳給風流美談?舅奶奶一次兩次不顧慕容家的體面,傷的不僅僅是自己和自己的丈夫,還有整個家族。要是你們家姑奶奶不痛快了,替大舅老爺謀個官職,再娶個總統或者總理的gān兒女,舅奶奶應該如何?”
陳氏不由瞠目結舌,慕容花影臉色一片死灰。
“舅奶奶,就算是公主,嫁到婆家也要受氣!”白甄氏嘆氣道,“何況你我?要是舅奶奶還念著孩子們沒有成家,也念著舅老爺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意帶累你們母子,將你們送到俞州過新日子,就消停消停吧!”
“慕容蘇氏已經死了,入了慕容家的祖墳,這是任何人都不得改變的。”最後,白甄氏的聲音微緊,“舅奶奶,咱們同是女人,相信我一回,鬧起來,吃虧的只能是你!關起門來,這件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族裡有七嘴八舌的來問,叫傭人打出去,咬緊了牙關,慕容蘇氏早已死了。報紙上那個孩子、那個女人,跟慕容家沒有關係,讓白司令自己去折騰吧!”
不知是受了哪句話的擊中,陳氏居然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慕容花影急了,叫起來:“媽!”
陳氏猛地推開她的手,罵道:“閉嘴。”然後一臉感激對白甄氏道,“二太太,我明白了,多謝您!”
白甄氏也挺意外。
回去的時候,慕容花影不甘心道:“媽,您怎麼就……”
陳氏往車子椅背上微微一靠,半晌才嘆氣道:“花影,要是你爸爸不要我們,我們怎麼辦?”
慕容畫樓大駭,忙尖叫起來:“不會,不會!”
陳氏微微閉眼,有淚珠從眼角滑落:“他不來俞州,他沒有臉來!”
“你爸爸曾經跟蘇瑩袖好過……”陳氏聲音前所未有的落寞,眼淚順著豐腴臉頰滑落,滴在圓潤的下巴,沾濕了衣襟,“我們還是新婚,你祖父娶了蘇瑩袖,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哭,一邊哭一邊罵那個老不死的,那個賤人……”
花影大驚失色。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啊媽?”她搖頭難以置信,“她還想給我爸做姨太太?那個不要臉的賤人!”
“他們是同學……”陳氏不想解釋那些過往,“她不想給你爸做姨太太,才跑出去的,結果勾搭上了你祖父。慕容畫樓十二歲的時候,你推倒她,她劃破了手,我看到你爸拉著她的手,在後面亭子裡哭。後來你祖父看到了,就再也不准畫樓出門……”
那次的事qíng,花影依稀記得……
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狠狠罵她。要不是媽攔著,父親就要打她,因為她欺負了慕容畫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