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媛的秘書不安看了眼雲媛,果然見雲局長神色大變,她的拳頭握得有些緊,眼眸鋒利落在慕容畫樓的後背。
畫樓俯身的瞬間,白雲歸低聲抱怨:“我討厭死玫瑰的氣味了……”像個孩子一般。
這回,畫樓真的笑出聲。
二十多年了,雲媛依舊這般,她的生活從來不徵求別人的同意,只顧著自己的喜好。從來白雲歸愛屋及烏,加上她善妒多疑,從來不說。如今客居他鄉,更加不好說了。
現在的陪都,玫瑰是奢侈品。
可他就是聞不慣玫瑰的味道,特別是新鮮的玫瑰。
畫樓眼眸微定,對雲媛道:“這花味道不好,我聞不得,能不能拿出去?”
雲媛臉色越發難看,秘書亦嘆氣,看看人家白夫人不顯山露水,風輕雲淡在這種不傷大雅的小事上較勁。雲局長倘若發作,顯得她小家子氣,徒增笑話;倘若不發作,就要忍下這口氣。
半晌,才見雲媛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走過去把那裝著玫瑰話的水晶花瓶捏在手裡,手指發白。
她說了句不打擾你們,就帶著自己的人出去了。
畫樓轉眸,微帶懊惱對白雲歸道:“得罪她了……陪都到處都是她的人……”
白雲歸則輕輕摟住她的腰,讓她貼著自己,低聲道:“畫樓,我斷了一條腿……你生氣嗎?”
語氣好似孩子跟媽媽說,我打破媽媽最喜歡的水晶碟子,您生氣嗎?
畫樓心口疼的厲害,半晌才道:“你活著,比什麼都qiáng!”
她便在醫院住下來。
畫樓來了,雲媛不好照顧白雲歸,只得幫畫樓安排好住處,隔三差五來探望。
白雲歸的身體很差,時而低燒,時而高燒,醫生建議住院三個月,多觀察一段日子。白雲歸不同意,畫樓不管他,簽了字。
兩人偶然在醫院後面的一排小樹林散步,踩著鋪滿地面的落葉,聊著往事。
白雲歸笑:“我以為你當即會追過來,東躲西藏避開你,後來總不見你來,還以為家裡出事……”
“我當即就來了。”畫樓嘆氣,“我是聽到你的死訊才來的……”
白雲歸微訝。
畫樓沒有猜測什麼,只是道:“我來到大陸後,發覺很多事奇怪極了,好像有人故意在隱瞞什麼。我越發肯定你沒有死,只要有蛛絲馬跡就追過去。跑了整整一年,才找到你!”
白雲歸聽著,驟然動qíng,緊緊摟住了畫樓:“傻丫頭!”
仿佛又回到了初相見的歲月,她依舊是那個曼妙女郎……
白雲歸養病期間,雲媛偶然才來瞧他。每次因為慕容畫樓在場,很多話都不好說。
三個月後,大夫說白雲歸身體裡新傷舊疾,數不勝數,他們都無力回天了。
這間軍醫院是從美國請回來的專科大夫。
畫樓心存僥倖,勸白雲歸跟她去美國。
可戰爭阻斷了航線,白雲歸一直留在陪都養傷。
眼看他越來越不好,畫樓也漸漸認命了。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白雲歸算是一個體面的下場了。
生老病死,早已是無力更改。
他臨走前的幾天,迴光返照般jīng神很好,總是拉著畫樓不停絮叨從前的事,甚至他和雲媛的事,斷斷續續的,有些模糊;記得最清楚的,是清歌和素約兒時的趣事。
畫樓讓清歌和素約都到陪都來看他。
清歌歷經險阻趕回來,素約卻因為戰火阻隔,沒有見白雲歸最後一面。
他走得很安詳。
畫樓傷心過度,反而沒有眼淚,白清歌擔心母親又要處理父親的後事,來不及傷心。
只有雲媛悲痛yù絕。
最後的光yīn,因為畫樓的阻隔,她無法跟白雲歸相守。所以她哭的時候,畫樓沒有再次去攔。
人都不在,還爭什麼?
這一切,白雲歸一概不知。
他以為自己閉上眼,這一生便結束。可當他再次睜開眼,卻看到了觸目的雪白,四周圍滿了一襲青灰色軍裝的人。
這些人,他都不認識。
然而掃視一眼,卻在人群里發現了一個穿著同樣軍裝的女子。她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短短齊耳青絲,一雙眼眸烏黑濃郁,鼻樑高挺,櫻唇如丹。只是眼神很冷漠。
白雲歸微微蹙眉,揚手喊了句:“畫樓?”
聲音很年輕,他自己嚇住。
而對面的女子揚眉,表qíng微惑,瞬間恢復了冷漠淡然。
是他的妻子慕容畫樓,卻是一個很奇怪的慕容畫樓。不再是四十來歲的雍容婦人,而是慕容畫樓初來俞州時的模樣,年輕美麗。可她又不太相同,她很結實健康,像長期訓練體力的人。
聽到他的聲音,那女子便站了出來,低垂眼帘,恭敬道了聲:“殿下,屬下是慕容畫樓!”
白雲歸一時間不知所謂,他怔怔望著慕容畫樓。
一個高級軍官便道:“王子殿下好好休息,女王陛下和二王子殿下很快就回來看您……是我們失職,屬下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