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出差還是訪友?”蘇越仍不甘心,想更加了解這個看似簡單實則神秘的人,“家父也是俞州人,他現在倫敦頤養天年,您倘若是出差,不如在寒舍落足如何?”
那人表qíng這才有些悵然:“我是來參加朋友葬禮的……”
蘇越微愣,而後再也不好多言。
回到家中,父親告訴蘇越,白雲歸叔叔家的阿姨病逝了,他們明天要去參加葬禮。
蘇家和白家在新加坡是近鄰,蘇越年紀比白清歌和白素約大,卻總是被那兩個小鬼纏著。
當年白雲歸叔叔喊“素約,素約”,蘇越正好聽到,就問他,喊自己做什麼,白雲歸微愣,才知道蘇越和素約名字很像,這樣才算認識了。
又是俞州人,又是來新加坡做生意的,又住得近,兩家有些jiāoqíng。
不過早些年,蘇越的父母就轉移到了英國,他們曾經在英國留學,比起新加坡,他們對英國更加有感qíng。
戰事四起的時候,白家才搬到英國,半年後白清歌才跟蘇越的父親聯繫上。
那時蘇越已經在戰場上了。
蘇越想起了飛機上遇到的那位張先生,他是參加朋友的葬禮的,會不會如此湊巧,他也是來參加白慕容阿姨的葬禮?
“你也去給阿姨送別吧……”蘇母跟蘇越說道,“素約也回來了……”
蘇越沒有注意到後面那句話,只是頷首。對於素約,蘇父蘇母都極其喜歡,可惜素約比他們的兒子小八歲。如今,兒子尚未結婚,素約也未嫁,其實未嘗不是一門好親事。
蘇越卻沒有這樣想過。
他記憶中,素約就是素約,就是那個小小的huáng毛丫頭,有些機靈,有些腹黑,跟女人沾不上邊!
他去了白慕容畫樓的葬禮。
結果,他如願在葬禮上看到了張先生。
番外三:章子莫(2)
慕容畫樓的葬禮,來客皆面帶戚容。
白清歌和白素約一身孝衣,答謝來賓。來客並不算多,都是親戚好友,那位張先生臉上淡然笑意不見,他哀痛望著那幀遺像,久久不肯離去。
旁邊有些拉他,他才驚覺自己失態,回過神來,看到了人群里的蘇越。
蘇越就問身邊白家的族人,那個張先生,是誰?
那人搖頭,說沒有見過,不是白家的親戚,可能是白雲歸夫妻的好友吧。
蘇越上前,跟他打了招呼。
蘇越問他是不是認識慕容畫樓時,他眼眸里的悲傷無法抑制,眼眸有些濕意:“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親人!”
旁邊有人聽到了這句話,回頭看著張先生。
他走過來,同張先生打招呼:“你來看姐姐了?”
這人蘇越認識,是慕容畫樓的弟弟慕容半岑,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叔叔,他以前見過他來新加坡探親。那時,蘇越對他印象很深刻,還跟父母說,慕容阿姨和她的兄弟應該換個容貌,男人長得如此好看,太làng費了。
蘇父當時罵他不懂規矩,居然說長輩的是非,其實也好笑。
蘇越叫了聲慕容叔叔,然後藉機問:“原來張先生和慕容叔叔是一家人啊?”
慕容半岑沒有否認,張先生亦跟蘇越頷首告辭,跟著慕容半岑去了後面休息。
蘇越還是沒有弄清這位張先生到底是誰。
葬禮後,蘇越終於逮住了機會跟白素約說話,他知道素約從戰場歸來,對這個小妹妹好似一瞬間有些改觀。安慰她節哀順變,見她好似還能扛得住,蘇越就問她,那個姓張的先生是什麼人。
“他是我母親的義弟。以前在俞州的時候,我母親在六舅舅的水果攤買水果,認識了他。後來他們jiāoqíng很好,我上次回俞州,戰火阻斷了航線,是六舅舅派人專門開了航線,去接我的……”白素約提起這位舅舅,便想起了母親,又是一陣酸楚,眼眸微濕。
“他叫什麼?”蘇越見她qíng緒不太好,不敢拐彎抹角了,直接問。
“你不知道嗎?”白素約斂了淚意,“虧你在國內這些年,連大名鼎鼎的章子莫都不知道?”
蘇越愣住,原來他說他姓章,而非張。
他果然就是章子莫啊!
蘇越想起曾經聽人說,章子莫的小名就章六,曾經是賣水果出身,後來給季凌龍做了贅婿,才飛huáng騰達。
蘇越有些發懵,怎麼可能吶?他想像中那個殺人如麻的黑幫大亨,怎麼可能是那樣氣質儒雅的男子?
半年私塾畢業的章子莫,怎麼可能對國學如此之深的研究,他應該是腦滿腸肥、目不識丁的莽漢啊!
安慰了白素約和白清歌幾句,蘇越還是想方設法見到了章子莫。
“你果然是個記者,這份韌xing叫人推卻不了……”章子莫笑容有些苦澀,表qíng依舊沉浸在喪失親人的悲痛里,“蘇先生坐。既然你是姐姐的朋友,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不不!”蘇越忙道,“章先生,我一直很崇拜您,也很好奇您。我只是想替您寫一本傳記……”
“那你失望了……”章子莫表qíng有些冷淡,“章子莫是個了不得的人,而我是個平凡人。你們知道的章子莫,跟我是不同的……我不過是個混混,不值得什麼傳記。”
最後,蘇越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他見章子莫很堅持,只好放棄,卻仍笑道:“能遇見您,是我的榮幸!”
……
送走煩人的記者,章子莫亦陷入沉思。
他很少回憶自己的往事,他的一生都在努力拼搏,努力向前沖,生怕慢人一步要被時代淘汰,生怕慢人一步要被別人吞沒。
直到今天,看到那個曾經笑著鼓勵他的姐姐成為一幀照片,他再也忍不住悲痛:歲月匆匆,帶走了很多人和事,而他,最珍貴的還是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