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這種如荒漠長出嫩綠的感覺,只可能是幻覺,迴光返照的美好。
等他再醒來,看到眼前陌生的一切,綠油油的草,溫馨的木房子,嘰嘰喳喳的鳥叫,生機盎然,美好安寧。
他以為來到天堂,直到身體被陌生的力量提起。
被蟲族咬斷腿,從蟲族嘴裡扔到火海的畫面從腦海跳出來,他瘋狂地掙扎,不想再一次經歷噩夢。
沒想到,他被放了下來。
綠色的葉子柔軟地將他包裹住,好像包裹住他不斷流逝的生命,血一滴滴流,永不止息,枯竭至死的恐懼裹在身體之外。
還有深深植於血脈、靈魂的果香氣。
他看著眼前紅彤彤,耀眼灼目的水果,放棄了掙扎。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大概都明白,自己是被救了,從他昏迷之前。
他滿是髒污,身心枯竭,可他被溫柔地放入乾淨柔軟的床上。
血污弄髒了棉被,身上的傷口被比繃帶柔軟安神的葉子妥帖包裹住,懷裡抱著救命的水果。
那一刻,他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知道,那是他一生從未有過的安心。
他最灰暗的時候沒有,最輝煌的時候也沒有。
第二天,他見到了那個人,一開始他不願也不敢睜開眼睛,他最狼狽的時候,要見一個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
不敢看,等他走了又迫切地想見。
他不顧一身傷,趴在窗戶上,做以前完全不會做的事,偷窺。
那個人好像看到了,他從一堆小太陽一樣的花中冒出來,卻比形若金盤的花朵更像小太陽。
那個人跑到他床邊,他遲遲睜開眼。
原來他不是高冷的神明,而是這樣小而可愛的一個人,可以放在心臟的上,不會沉重,也不會冰冷的人。
一個連說話都說不順暢,笨拙地給他擦掉臉上的血污,偷偷地拉起他的手,還會在他身上睡著的人。
一個嘴巴很小,鼻間有顆小雀斑,皮膚極白,像個小雪人一樣的又白又靜的人。
就是這樣小小的一個人,卻可以背起他,說著養他,說著可以做他的腿,背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要著急,慢悠悠的養傷。」
「我代替你的腿,我背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慢悠悠,我背你。
不是「你快上!你先沖!」。
不是「你必須廢寢忘食,夜以繼日,承擔起你身上的重任。」
不是「你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家族,一個不需要廢物的家族」,「你要將你的一生奉獻給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