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異常。
指甲怎麼就長得這麼快了呢?
臉上表情怎麼就越來越少了呢?是因為他之前臉上一直沒什麼精彩的表情,上天覺得給他表情就是浪費,所以收走了嗎?
他也想有好多精彩的表情,可以大哭,可以大笑,可是他沒有觸發點啊,沒人逗他笑,沒人看他哭。
他以為以後會有,沒想到,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他躲在昏暗的小屋子裡,看著自己的指甲,想哭。
他是人的時候,就被嫌棄了一生了,一直站在被拋棄的懸崖邊,如果他是一隻喪屍呢。
指甲剪了又長,剪了又長,他受不了地把指甲拔掉,疼痛和將要淹沒他的恐懼相比,不值一提。
那時他想,他很懦弱,為什麼那麼怕被拋棄呢?因為他從小就沒得到過陪伴,從小就知道一個人是無法正常地生活下去,太難太孤單了。
現在想起來,才明白自己很可笑,在那個女人身邊,從來沒有拋棄與不拋棄一說,因為就沒被真心陪伴過。
可換了對象就不一樣了。
他對那樣的人都執著了那麼多年,何況對一個會給他洗頭,會抱著接收那麼多喜愛,會摟著他睡覺的人。
洋洋低著頭不看對方,伸著細白的胳膊,用殘損的手胡亂痛苦地比劃著名,劃破暖色的夕陽。
我不是人,我是喪屍啊。
一遍一遍地比劃著名,自虐般地告訴對面的人,不留一絲希望。
胡亂比劃的手被握住了。
那個剛被掀開拔掉指甲的手指,被屬於另一個人的兩根手指捏住,被一片柔軟的草包裹住。
那一雙可以輕易破開石頭怪的腦袋,無堅不摧的手,被握住之後,乖乖的,僵硬的,無縛雞之力。
「我知道洋洋是喪屍,是心裡住著小太陽的喪屍。」
「崽崽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崽崽,是能治癒人心的崽崽。」小溪口中說著那天在論壇上看到的留言。
「羨慕有這樣崽崽的樓主,如果是我家崽崽該多好啊。」
「想像崽崽安靜地畫這些溫暖的畫的畫面,心都軟了,崽崽一定長著一張小天使的臉。」
每一個字莊溪都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里,他一句句重現,把那些人的喜歡捧在洋洋面前。
就算你是喪屍,依然有那麼多人喜歡你,能發現你冰冷身體裡面的溫暖。
最後一句略微羞恥,幸好洋洋低著頭沒看他,小溪:「抱抱抱,揉揉揉,吸吸吸,舔舔舔,從軟軟的頭髮舔到小腳丫。」
羞恥地說完,發現洋洋正抬頭怔怔地看著自己。
「舔到小腳丫」肯定是看著他說的。
話癆小溪忽然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