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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灃在國光大戲院自有包廂,衛戍近侍早就警戒好了,他攜靜琬一上樓,所有的衛戍近侍立正上槍行禮,那聲音整齊劃一,轟隆隆如同悶雷,連樓板都似震了三震,兩側包廂里原本坐著不少承軍中的部將,見他進來,全都“呼”一聲起立,紛紛行禮。靜琬只覺得樓上樓下,幾百雙眼睛全盯著自己,她雖然落落大方,也覺得彆扭,心下微微懊悔,沒想到這戲院裡有如此多的承軍將領。

他們在包廂中坐定,承軍中幾位要人又特意過來與慕容灃見禮,雖然都是便衣,依舊行了軍禮,慕容灃笑道:“得啦,都回去聽戲吧,我難得來聽一回戲,你們就這樣鬧虛文,還讓不讓人家魏老闆唱呢?”那戲台上的鑼鼓之聲,已經鏘鏘地響起來,靜琬雖然聽說魏霜河的《武家坡》名動天下,但她是有滿腹心事的人,哪裡聽得進去?眼睛瞧著戲台上,心早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正出神間,蘭琴早削好一隻蘋果,先奉與靜琬,靜琬便先讓慕容灃,慕容灃含笑道:“尹小姐不必客氣。”靜琬說:“倒不是客氣,這樣涼的東西,我晚上不敢吃的。”慕容灃聽了這句話,方才接了過去,順手jiāo給身後侍立的沈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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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監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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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台上魏霜河正唱到“手執金弓銀彈打,打下半幅血羅衫。打開羅衫從頭看,才知道三姐受熬煎。不分晝夜往回趕,為的是夫妻們兩團圓”。

慕容灃便說:“這薛平貴還有幾分良心,過了十八年還沒忘了王寶釧。”靜琬不由道:“這種良心,不要也罷。他在西涼另娶代戰公主,十八年來榮華富貴,將結髮之妻置之腦後不聞不問。到現下想起來了,就覺得應該回去看看,他當世上女子是什麼?”慕容灃於是說:“舊式的女子,也有她的難得,十八年苦守寒窯,這份貞節令人欽佩,所以才有做皇后的圓滿。”靜琬笑了一聲,說:“薛平貴這樣寡恩薄qíng的男子,為了江山王位拋棄了她,最後還假惺惺封她做皇后,那才是真正的矯qíng。這也是舊式女子的可悲了,換作是如今新式的女子,保準會將霞帔鳳冠往他身上一摜,揚長而去。”

慕容灃正要說話,這一段西皮流水正好唱完,樓上樓下喝彩如雷。他們也跟著鼓起掌來,那魏霜河往包廂里一望,自然格外賣力。他們於是接著聽戲,那包廂欄杆之上,原本放著滿滿的瓜子、花生、果脯、蜜餞、茶、點心……慕容灃特別客氣,親自移過茶碗來,說:“尹小姐,請吃茶。”靜琬連忙接過去,連聲道謝。正在這時候,忽聽背後有人“嗤”地一笑,說:“這兩個人,真是客氣得矯qíng。戲文里說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想必就是這樣子罷。”

慕容灃回頭一望,笑著叫了聲“姨娘”,說:“四姨娘什麼時候來的?”靜琬早就站了起來,只見那貴婦大約三十來歲,容貌極其艷麗,黛眉之下兩彎秀目,似能勾魂奪魄,未曾說話先笑吟吟,靜琬聽慕容灃的稱呼,料她必是慕容宸生前最寵愛的第四房姨太太韓氏,在慕容宸生前,慕容家裡就一直是她在主持家務,所以半是主母的身份,慕容灃待她也頗尊重。此時她先握了靜琬的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答慕容灃的話:“我是什麼時候來的?就是你們舉案齊眉的那會子來的。”

慕容灃明知道她誤解,可是不知為何,心裡很願意她誤解下去,含糊笑了一笑,說:“姨娘請坐吧。”四太太說:“我正回家去,路過這裡,老遠就看見崗哨一直從戲園子大門站到街上去,就知道是你在這裡,所以進來看一看。”靜琬因她是長輩,所以特別客氣,親自將旁邊的椅子端過來,說:“姨娘請坐。”四太太“哎呀”了一聲,直笑得一雙明眸如皓月流光,連聲說道:“不敢當,可不敢當。”靜琬這才覺察自己一時順嘴說錯了話,只窘得恨不得遁地。慕容灃見了這qíng形,就打岔說:“戲正好,姨娘聽完再和咱們一同回去吧。”那四太太本是個極俏皮的人,於是順口答:“是啊,戲正好,你們慢慢聽吧,我打了一天的麻將牌,要回去休息了,可不在這裡討人厭了。”靜琬聽她句句語帶雙關,自己又說錯了一句話,只是默不做聲。慕容灃見她一臉暈紅,楚楚動人,心中不忍她難堪,於是笑道:“姨娘竟不肯饒了我們不成?現放著台上這樣的好戲,姨娘都不肯聽?偏要來打趣我。”

四太太抿嘴一笑,說:“我走,我這就走。”走到包廂門口,又回眸一笑,說:“你們慢慢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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