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也愛你。」
所以……
「乖,別讓自己受委屈。也別因為我,讓你自己受委屈。」
小小的少年,「啊」了一聲,眼淚啪嗒一下就落在了鼻尖。
在佛羅倫斯共和國覆滅之前,他也曾是王公貴族的一員。
也曾生活在奢華的莊園,奴僕成群、前呼後擁。也曾走在人人敬仰的美第奇學院,是一位優雅俊逸的公子。
後來國破家亡、漫長的奔波逃命里,在血族等級森嚴的壓制之下,曾經乾淨優雅的小公子才消磨那一身貴氣,變成而今卑微的樣子。
在轉化成為吸血鬼的幾百年裡,伊凡從未有過一刻,如現在這般覺得自己是真實的,是存在的。
不被任何人在意的漫長時間裡,他曾以為那堆了滿室的畫作,便是自己存在於世界的全部證據。
貝萊克說,世間萬物的存在,在於被感知。*
看到這句話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棄兒。
而現在,坐在殿下面前,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視著、親吻著,才真切地有了同這個世界連接。
像是恰逢大雨初霽時,攀出泥土之外的一隻小小的蝸牛。
他伸出弱小的觸角,觸摸這個世界,而世界也回以冰冷或暖陽,曉他柔軟與堅硬。
蝸牛知道自己身處世界。
現在,他是這隻小心翼翼的蝸牛,觸角之外,先生告訴他: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肆無忌憚。
本就愛哭的小吸血鬼,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最後泣不成聲。
凱里低頭,額頭抵在少年寒涼的皮膚。
從額頭的相貼到鼻尖的相抵,最後含上少年溫軟的唇瓣。
他說:「寶貝,別哭。」
*
晚上,凱里終究是吃了伊凡準備的平安夜晚餐,而後把人帶回了臥室。
取暖器開得很大,把整個房間都烘得暖洋洋的。
音響里放著不知名的豎琴彈奏曲,暖黃的模擬燭燈照在整個房間,像極了中世紀時,任何一個普通的、寧靜的夜晚。
剛洗過澡的少年坐在床沿,身上穿著純白的睡衣,就像安東尼筆下不諳世事的小王子。沐浴後的馨香,自少年身上漾出,散在不大的臥室。
伊凡望著站在他面前的殿下,看他單膝跪地為自己脫了拖鞋,雙手自膝窩和腋窩穿過,將他抱到大床正中間。
「殿下……」少年輕聲說著,手指輕輕揪著男人衣角。
半長的金色捲髮散落在鬢邊,莫名多了幾分繾綣。
空氣中,逸散出不重的天堂鳥氣息,混著淺淡的酒香。
少年忍不住輕輕地吸了一口,抱在男人腰上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鼻尖落下如羽毛般的一吻,少年動動鼻尖,發出小小的呼氣聲。顫動的睫毛下,一雙碧藍的眸子,氤氳出絲絲縷縷的水汽。
「嗯……寶貝。」
男人輕聲呢喃著,湊上少年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