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翰林笑著說:「對,你抓緊學,爭取考個三元及第,上京里去。」他一指月牙兒:「到時候,有口福的就不是唐兄了,而是我。」
他這一番話,雖然是打趣,但月牙兒和吳勉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唐可鏤踢了段翰林的凳子一下:「想得美。再亂說話,把我學生嚇跑了,我找你算帳去。」
月牙兒低垂著頭:「點心既然送到了,我們也該回了。若是吃了覺得好,還請先生們多多宣傳才好。」
說罷,她自行了禮,轉身往外走。唐可鏤忙喊住她:「等一下,把這幅九九消寒圖帶著。」
這也是冬至的舊俗了,所謂九九消寒圖,上畫素梅一枝,共有八十一花瓣。從冬至這日起,每日塗紅一瓣。待畫上梅花盡染,春日便來了。
唐可鏤備了兩幅畫,月牙兒和吳勉一人一張。
拿了畫道了謝,兩人便回去了。
人去,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唯聽得窗外風吹樹搖。
段翰林攤在椅子上,悠悠嘆了一句:「勸君惜取少年時。唐兄,我總覺得咱倆同窗的時候仿佛沒過多久,可現在,鬢邊都有了白髮。」
「你夠可以了,知足吧。」唐可鏤手按著他的椅子:「我才是『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他的語氣頗為自嘲:「年少讀到此句,看一遍就過了,不想我這一生都藏在這句詩里。」
段翰林看著他,忽然笑了:「說起來,你可曾後悔過,當年沒娶錢大人之女?張栩那廝如今可位至兵部侍郎了。」
唐可鏤沒說話,他看了眼東牆。
風吹簾動,將牆上的畫吹得飄搖。那是一個青年女子,如花似玉,手把桃花枝,笑得無邪。畫中人是唐可鏤青梅竹馬的亡妻。她去世那年,唐可鏤親手將這畫貼在牆上,如今連畫卷都微微泛著黃。
「誰知道呢?」唐可鏤移開目光。
昔年那個放蕩不羈,膽敢放話說「即使不靠婚姻,我亦能金榜題名。」的少年,如今已垂垂老矣,一事無成。
再來一次,那少年還會一如既往的痴心不改嗎?
一時靜默無聲。
半晌,唐可鏤大手一揮,背過身去:「不說這些了,那群老頭子腿腳是斷了不曾?怎麼還沒到?」
說曹操曹操就到。
好幾個士大夫都是結伴來的,一進門,和唐可鏤打了個招呼,就一門心思和段翰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