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兒好久沒見這樣熱鬧的廚房院子,看什麼都新鮮。小門外正有兩個小廝抬著一籮筐豬肉進來,抱怨著肉沉;小石磨前,驢子沉默的繞圈,偶爾叫兩聲。炊煙一直都有,伴著篤篤的剁菜聲,人們的交談聲。偶爾還能聽見兩聲牛叫——金谷園的廚房後院裡就養了兩頭水牛!
她看了一會兒,走向王總管指點的那間屋子。
一個圓滾滾的男子正在炸酥糖,一屋子的甜香。月牙兒看他的肚子,就知道這是個廚子,想來就是那位揚州來的黃師傅。
她正想問好,黃師傅抬起頭來,吩咐月牙兒說:「你去把面揉了。」
這是把自己當打下手的廚娘了?月牙兒走到案板邊,挽起衣袖在盆里洗了手,一邊揉面一邊同黃師傅說:「黃師傅好,我是蕭月,李知府邀我來做點心的。」
黃師傅瞥了月牙兒一眼,皺了皺眉:「既然有我在,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別操心這些,老老實實做活就事。」
他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像有人拿了一面銅鑼在耳邊敲,屋裡其他幫廚的徒弟聽見,吃吃笑起來。
月牙兒揉麵團的手勁不由得重了些,她說:「都是來做事的,還請黃師傅多指教。」
「我又不是你師傅,指教什麼?別給我添亂就是。」
一日相處下來,月牙兒算是看明白了,這黃師傅簡直是自負。連擬定宴會的點心單子時,他也不理睬月牙兒,無論月牙兒說什麼,都是一副冷笑的樣子:「這是大宴,來吃的都是貴人!你一個黃毛丫頭知道些什麼,那些貴重的食材你見都沒見過,別瞎指揮。」
他一邊說,一邊同徒弟抱怨:「我家主人可是兩淮最大的鹽商,我也跟著辦了不知道多少場大宴,從沒聽說叫一個小丫頭來掌案的!如今是什麼風氣?」
月牙兒本是好脾氣的同他商量,聽了這話,一張臉也冷下來:「既然是這麼說,那我自去尋王總管,要他主持個公道。」
「喲,你怎麼不回去找你娘吃奶呢?」黃師傅說完,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月牙兒見這群人這幅德行,也不多說話,抬腳就往外走。她找到王總管,冷靜道:「我既然拿了錢,來了這裡,自該出一份力。李知府又不是我親戚,更不會平白把銀子往水裡扔。那姓黃的這樣霸道,一道點心都不許我定,這算什麼?」
王總管本就忙得焦頭爛額,念在李知府的面子,耐著性子聽她說完,道:「那黃師傅也是有名的大廚,多少有些傲氣。姑娘年紀小,合該不同他計較。不過兩個點心師傅,又沒分出個主次,確實麻煩。」
他想了片刻,叫人喊了黃師傅出來,拍板道:「這樣吧,你們倆分別做一道點心,我來判。誰做的好,誰掌案,再不許有議論。」
「那按什麼判呢?」月牙兒雙手環抱,沉著一張臉問。
「就一個字——貴!」
聽了這個標準,黃師傅笑了,他這些年經手的名貴食材不知多少,和這小丫頭比,不是欺負人嗎?奈何王總管說完就被人叫去忙旁的了,竟然不聽兩人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