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開冷冷清清,客廳餐桌還擺著殘羹剩飯,看起來像中午吃剩的。視野中沒有小黑狗的蹤影,柏寒奇怪地徑直穿過客廳,喊著“爸爸,媽,我回來了。”
臥室門是開著的,母親正煲電話粥:“那我得趕緊出了,要不然春節一過就得跌到底....太黑了,這幫莊家靠著內幕消息吃肉,我們能喝幾口湯....”
又在聊股票啊?柏寒朝著母親揮舞手臂,對方卻不耐煩的擺擺手,全部注意力都在聽筒上。柏寒只好把背包和一摞食盒放在客廳,興奮地衝進臥室撲在自己單人床上打了個滾兒。
只聽咪嗚一聲,一隻被打擾的大白貓很不樂意地躥到窗台,打了個哈欠。“大白~”柏寒親熱地摟著它親了幾口,對方卻認生,尾巴豎的像旗杆,嗷嗷叫著掙脫她懷抱跑路了。
真不乖!柏寒悻悻地想,它應該搖著尾巴撲過來舔我的手才對,而且....怎麼變成白色了?她甩甩頭,視線透過玻璃窗落到樓下綠地,她的父親正和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牽手摟腰大跳交誼舞,瞧著著實親熱,旁邊還有兩人鼓掌叫好。
柏寒的心慢慢沉下去。
“餓死我了。”只聽拖鞋聲響,打完電話的母親踢踢踏踏走進客廳,緊接著傳來蔥包燴的味道和不滿的嘟囔。“也不給我熱熱。”
等爸爸回來吃這句話在柏寒舌尖轉了幾轉卻沒能出口,於是父親進門便大發雷霆。“我這緊趕慢趕回來吃飯,你倒好,都吃上了。”母親也不甘示弱:“誰知道你天天外頭幹什麼去?偷雞摸狗的,當別人是傻子呢?”
爭吵很快升級成侮辱咒罵,緊接著是碗筷摔碎的聲音,桌椅也咣當倒在地面。柏寒想去勸架,手按住門把手又停住了,大顆大顆淚珠滴在地板別吵了,我還帶了全聚德烤鴨和稻香村點心。
這樣的場面柏寒並不陌生,甚至早早習慣了;朝夕相處的夫妻還不如陌路人,連彼此最後一分顏面都撕掉了,為什麼不放彼此解脫?她努力考到北京上大學、至今不肯返回家鄉,都是為了離他倆遠一些,再遠一些。
有那麼一瞬間,柏寒以為等待自己的是滿桌豐盛飯菜和父親母親發自內心的笑容,現在發覺顯然是美夢一場。她抹抹眼淚,看看牆上日曆發誓:過完年我就回北京去。還有....她困惑的東張西望,又推開窗戶:海風為什麼這麼大?這裡又不是海邊。
具有相同困惑的不止她一個。
另一個不同的人生里,梁瑀生壓根沒去北京讀書,三十來年始終圍繞濟南打轉;他對體育運動毫無興趣,只愛讀書寫字,沒事投投稿子,畢業進國企當了名公務員,生活平淡如水。交往幾年的女朋友沒能走到最後,於是他不幸成了一條光棍,部門領導熱心的替他介紹一圈女朋友未果,拍著大腿賭咒發誓:不能讓小梁這麼單著,太不和諧了!於是今晚他準時下班,趕赴咖啡廳相親。推開大門的時候他嗅到冰冷海風,突然有點困惑:我沒有女朋友嗎?一個纖瘦敏捷的黑髮女生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令他看不清對方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