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心中根本沒有什麼害怕,也沒有去想別的東西,全都是傷心,又沒功夫哭,只能憋著。運氣好的是,地上的積雪雖然都被喪屍踩得泥濘了,起不到緩衝作用,但他跳下去除了磕得有點痛以外,竟然沒摔傷。要是真像王叔說的那樣摔斷了腿或者手,他都沒信心自己能不能忍著痛繼續跑。
於是,爬起來後,他還能跑,而且最終是跑掉了。跑的方向當然是跟王叔相反的方向,哪怕那些喪屍很快就發現了他,並有一部分掉頭往他追來,他還是跑掉了。
直到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後,他才無聲地痛哭起來,不是像當初失去父母姐妹那樣因為無助和害怕而哭,而是真正的傷心。
王叔是活不了的,被喪屍咬成那樣,也許最後連完整的一具屍骨都留不下。
他的猜測沒錯,等過了很久,當他已經學會怎麼和喪屍周旋後,曾循著王叔逃跑的方向去找過,最後只找到一具被踩得七零八落的白骨。他還是從掉在不遠處的帽子和鞋子上認出來的。他花了好幾次,才將王叔的骨頭都撿拾起來,攏在一起埋在院子裡。
說到這些事,一直看上去堅強得讓人覺得有些怪異的寧武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往外直冒,抬起袖子抹去後,又冒出來,就好像永遠也擦不干一樣。
看著那張被眼淚和袖子擦得污七八糟的小臉,李慕然也沒能忍住眼淚,伸手將弟弟緊緊摟進了懷裡。
寧武開始還是默默地流淚,被李慕然抱住後才開始嗚咽,最後變成號啕大哭。
宋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抱在一起痛哭的兩姐弟,無聲地嘆口氣,默默地去找了大盆來洗乾淨,將燒熱的水倒進去,然後又去取雪繼續燒水。依他來看,一盆兩盆水肯定是洗不乾淨那小孩的,而且李慕然恐怕也得洗洗。
十歲的小男孩已經知道害羞了,死活都不肯讓李慕然給他洗澡,再則宋硯也不可能讓李慕然去做這件事,於是最後寧武是自己脫了衣服蹲進盆里搓洗,宋硯在一邊燒水,既保持著室溫,又能讓熱水不斷。李慕然則被趕在了外面。
後面的事寧武沒有細說,大抵是他從來不在一個地方久呆,弄到食物和水便換地方,睡覺時也從來不敢睡死,更要將自己身上的氣味變得跟喪屍差不多,以此來躲過喪屍的圍堵。然而他能活下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變異植物從不攻擊他,至於原因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有的時候,他甚至還能驅使變異植物幫他截殺喪屍。
寧武不止每天都在想辦法活下來,還在不停地殺喪屍,哪怕是一天,甚至幾天才能弄死一隻,可是他從來沒停止過。
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了這麼久,喪屍已經不止是他的仇人,還是他的朋友。至少每天聽到喪屍在街上走來走去的腳步聲以及嘶吼聲,他才有一種安心感,不會覺得自己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