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一艘很大、很大的船,心中估測的總沒有眼見為實來得震撼。
甲板寬闊明亮,簡直能跑馬;爬上爬下的水手們奔忙敏捷;鼓起的風帆和飄揚的船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但再明亮也比不過緩行至他身邊的青年唇邊的淺笑。
寧逾明驚異地觀察著青年——當然,是個熟人——他的身形挺拔,面容出色,微笑迷人,眉宇間的氣質成熟、沉穩、舒展,但閃閃發亮的眼睛又給他帶來一點獨屬於年輕人的神采飛揚,這和他認識的那個疾病纏身、一步三喘,困守於方寸之間,日日葬落花飲朝露惜彩霞的小可憐幾乎不是一個人了。
寧逾明謹慎且同時帶著一點點玩味地朝他拱了拱手,“好久不見……湛哥。”
秦湛溫柔嫻雅地笑了笑,也喚他:“盼兒。”
寧逾明這才感覺到一點點過去時光遺落的影子,叫他有些懷念。
“我記得咱倆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撕破臉皮,倒要請問湛哥綁我來這,*有何貴幹?”懷念歸懷念,寧逾明卻也懶得維持兄友弟恭的舊日模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秦湛道:“我記得盼兒小時常常吵著要出海當什麼海賊王,還要挖寶埋寶,怎麼如今到了海上竟如履平地,一點兒也不見高興呢?”
“戲語玩笑而已,哥哥何必當真。”寧逾明淡淡道。
“我當真了!”秦湛突然拔高聲音,“不管是盼兒說的還是我說的,我全部都當真了!你說過想和哥哥一起去看繁花世界,我也早說過要帶你走,拖到如今、如今已是……”
秦湛聲音漸漸低下來,他低頭輕喘了會,待抬起頭來又是一臉溫雅從容,只是目光空茫、瞳孔微縮,咬了一點下唇撐出的微笑帶著病氣。“我聽說,你要成婚了,是不是?”
原來是因為這個發瘋。
不過寧逾明也不想耗費口舌特地解釋他其實拒絕了賜婚這件事。*
於是他答:“與君無相干吧。”
“怎麼沒關,”秦湛忽然快樂地笑了,垂下的眼睫羞澀地輕輕顫動,神色又憐又美,“我二人既要成婚,定要好好準備一番。哥哥這些年在外頭打下了不少基業,全部給你……盼兒,今後你我夫妻一體,天下無處不可去,何其快哉。”
啊啊出現了出現了秦湛聽不懂人話熱愛自說自話的神經病人格……話說誰要和他結婚啊???
寧逾明差點沒給他跪了,只得抽動嘴角伸手把人拉進懷裡,電光火石之間另一隻手裡泛著寒光的匕首(從路遇的水手那摸來的)已抵上秦湛的脖頸。
他本來準備很裝逼很冷酷、但現在只能鬱悶和脫力地說出早想好的的台詞:“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湛哥,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秦湛好似沒看見似的,微微瞪大了眼,露出喜不自勝的模樣,雙手自發地環住了寧逾明的腰。
周圍原本默默豎起耳朵聽八卦的水手沒有戀愛腦,因此如同一個神志正常的人那樣表情嚴肅地圍上來,手按腰刀,匪氣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