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垂頸,發出無聲的哀鳴。
這是一隻很美的蝴蝶,半透明的彩色雙翅在竭力的扇動掙扎中激起同樣彩透的磷粉,如夢似幻。
但這些都毫無用處,蝴蝶寧願自己只是人,單純的人,如同所有能與他安然對視與接觸的普通的人。
第一眼見到便莫名熟悉傾心,他早察覺自己不是人,依然待他很好。
蝴蝶是另一個人正面情感與蟲化污染的集合,被捨棄的部分,一個為死而生的替身。
這個人也曾把蝴蝶當做某人的替身,但又很快清醒,只剩純然的善意。
可是他願意的,做誰的替身都一樣,只要被需要,只要再摸摸他的頭,縱使本能厭惡也強忍著溫和地與他對視說話。
就夠了。
……
寧逾明用摺扇輕輕碰了碰蝴蝶的翅膀,苦笑道:“是我想錯了。我不該老想著找回書生,你們誰也不是他,那個笨蛋已經不在了。”
“抱歉,要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了……其實我本人不討厭蝴蝶……。”
“我會讓這個折磨所有人的幻境結束的。”
他把摺扇留給小福,轉身向來時的方向奮力跑去。
遠處,蟲妖、蟲人和人從天上、地上、林里團團冒出,遮天蔽日,渴求地包圍了廉歧。
廉歧還維持著某人離開時的動作——左手提劍,右手是沾著蝶血的匕首,站立著一動不動。
又要被分食了,但是無所謂,下一個輪迴再殺回來就好。
他漫不經心地想著。
一個想法突然闖入他的思緒:但是下一個輪迴,那個特別的、闖入這個世界的傢伙還會在嗎?
廉歧的心開始下墜,下墜……不由自主地恐慌起來……這情緒亦十分新鮮,但他會不會永遠失去這種新鮮?
時候到了。
蟲妖的嘶鳴鼓譟一瞬間重合,第一隻蟲鰲嵌進他的手臂,第一張蟲嘴刺入他的肩膀。
然後……
他手中的匕首被奪過,狠狠地扎進一隻蟲的腦,飈出綠血,另一隻蟲被貼上黃符,滋啦自燃。
一個怕蟲怕到暈厥的人,撲到了他的身上,為他擋下蟲撕蟲咬。
廉歧下意識地揮劍,在周身清出一片空白地,才摟住了這個渾身是血的人。
他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那個人在他耳邊忍著痛道:“我不希望你死。我先認識你。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你一直在保護我。”
“廉歧,我為你而來。”
廉歧緊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