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也覺得有點無聊,想想看會出現在這個幻境裡的書都是大神讀過的,那麼他費心思教一個遲早會做回大神的大神化身去讀他早已熟讀的書是不是沒什麼意義?
——讀書的過程,本身就很有意義。
有個讀書很爛、讀很多遍都記不下來全文的笨書生這麼說過。
“啊?”
連歧末喚他,但他神情不似有惑,所以不是“讀”書讀到一半讀不懂來問,事實上他的問題不太多,作為一個聰明的小孩更愛自己思考。
連歧末又是一個很體貼、很會以己度人的孩子。對他來說,聽不見寧逾明的動靜、感覺不到寧逾明的存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換位思考,他也不願意自己沉浸在書籍中時,寧逾明會感知不到他。
因此,時不時便會出聲,互相確認存在。
寧逾明舒心地揉揉他的頭。
連歧末低頭,神色正常地繼續讀書。
但夜裡只剩他一人躺在床鋪上,明明桃花的香味彌散不去,證明他的桃樹還在窗外安然開放著,卻久違地無法入睡了。
他今天不是叫了一聲,而是好幾聲,才引起那個人的注意。
多年的眼盲生活後,連歧末的聽覺、嗅覺和對氣流的感知都十分敏銳,他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能夠嗅到他、聽到他,但在久喚不回後,還是有一瞬渾身冰涼、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他那麼入神,在想什麼呢?
不管是外面的人也好、物也好,通通都比幽居在這個地方的自己好多了吧?
倒不是說連歧末有多自卑自棄,但若有一日那個人離開,他甚至沒辦法問出一句“為什麼”……
……
連歧末最近很喜歡誌異故事,都是些書生遇狐、道士收妖、鏡中嬌娘之類的爛俗故事。
他聽了、“看”了,還會頂頂認真地思索一番,寧逾明猜測他是代入感極強,同時對他這個妖終於也產生了探索心理,就等著小孩兒憋不住了親自來問。
但他等來的不是連歧末問他的來歷和目的。
連歧末根本就沒有半點疑問,他慢慢抽條的身體終於有了一點點少年的模樣,眉宇間安寧的氣質倒是從小一直沒變過。
他輕輕地扯了扯寧逾明的衣角,就像從前給他寫“想多見見你”、“想聽你的聲音”的紙條,眼睛亮晶晶又萬分期待地展開手中的宣紙:
“啊。”
——想成為你的一部分。
“啊。”
——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