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精靈被殺死在距納米納亞斯很遠的瘴氣沼澤中,她慌不擇路,圍捕的同族太有經驗,他們甚至不需要冒進入瘴氣的風險,百步穿楊的箭法是每一個暗精靈徘徊在深淵都不曾丟棄的天賦。
她沉了下去,理應骨肉不剩,沼澤中不知有多少噁心到難以想像的生物。但她繼續下沉,下沉,無形的黑暗威勢震懾了蠢蠢欲動的魔物,它們本能伏首、然後逃離。
她睜開眼,也許沒有,沼澤在迅速下沉、褪去、分開,污泥埋藏著無數巨大或渺小的生物骨殖。什麼都有。天使的翅骨,惡魔的角,骨龍的碎片。與她一塊沐浴天光。
她戰慄。是光。不是光。是什麼?
恆古沉默的意識聚焦在她殘破的身軀,凸起的腹部。女精靈流下眼淚,戰慄的,恐慌的,狂喜的。
她意識到這是暗精靈祈求了萬年的回首。
……
淤泥冒出氣泡,翻滾,吞沒惡魔、龍、墮天使甚至人類的殘骸,把它們揉把揉把到一起。但總不能用泥巴填充和支撐骨頭吧?
暗精靈獻祭了她新鮮的血肉。這個種族中的每一個都長於祭祀之法,他們的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祭祀。
淤泥終於褪去了,□□的小小少年——比夜更深沉的黑髮,紅光消散的黑曜石眼珠中一片懵懂茫然——爬了出來,懷中有一隻尖耳朵的女嬰,黑灰色的發隨母親,蔚藍的眼隨父親,不哭也不鬧,恬靜、眷戀而依賴地蜷在少年懷中。
【多洛莉絲。】少年茫然的眼中殘留的最後一點視覺影像,是這個口型。他無聲地張口、閉口,吐出的語言並非此世之語,太古老,太鄭重。
女嬰像是知道他口吐的名字屬於她,忽然“咯咯”樂了出來。
少年還是茫然,思緒不是空白,而是太多千頭萬緒恐怖的雜音一塊嘈雜,他頭疼,想全部屏蔽,然後成功了。
他抱著女嬰,從沼澤中游出來。沼澤合上,像從未分開過,誰也沒注意到。骨海再一次下沉,也許沉到深淵的最底層去了。